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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赤須龍山莊結義 綠鬢娥蘭室歸陰(2)


  一面說話,一面叫人備辦了三牲福物,香燭神儀,就在當廳供著。柴榮再欲推辭,只恐拂了他一團美意,只得一齊敘了鄉貫姓名,年庚八字,乃是柴榮居長,匡胤第二,光遠行三,彥威排四。各各跪在香案之前,一齊祝道:「弟子等四人,雖各異姓,實勝同胞。願自此之後,扶危濟困,務要同心,扶弱鋤強,勿生異志。他日有官同做,有馬同騎。若有非心,天神共鑒。」

  誓畢,拜罷起來,各依年齒,對拜了八拜。送神已畢,然後坐定談心。正是:

  不因此日恩情重,怎得他年義氣濃。

  當下柴榮說道:「二弟,此處既是令親的府上,何不請將出來,我們見禮一番,方合古道。」

  匡胤遂叫僕人請員外出廳,眾人上前,俱各見禮已畢。員外聽知三人是女婿的朋友,不敢怠慢,連忙分付安排酒筵款待。那筵席極其豐盛,不必細說。眾人情懷相切,義氣相投,你敬我酬,開懷暢飲,直至天晚而散。

  其日正當中秋佳節,只見光發東山之上,徘徊牛鬥之墟,早把一輪皓月,推送當天。員外重又治了一席盛酒,邀請四人一同賞玩月色。真的是:

  暮雲收盡,銀漢無聲。晶瑩照萬國山川,皎潔奪一天星斗。

  前賢曾有一律,單道那中秋之月,分外光明,其詩雲:

  皓魄當空寶鏡升,雲間仙籟寂無聲。
  平分秋色一輪滿,常伴雲衢千里明。
  狡兔空從弦外落,妖蟆休向眼前生。
  靈槎擬約同攜手,更待銀河到底清。

  當夜眾人賞玩了一回,各各興量已盡,方才撤席。那員外命安童在書房中鋪下了床席,就請柴榮等三人安寢,然後進去。

  匡胤亦自回房,卻值桂英預先備下酒肴果品,在房等候匡胤進來,一同賞月。匡胤實時坐下,與桂英開懷對飲。此時已有三更之外,但見清光澄澈,爽氣颼涼。夫妻二人飲夠多時,桂英問道:「妾聞官人今日結拜了三個朋友,內中有個推車販傘的。妾思官人乃是金枝玉葉,怎與下品之人相交結納,可不辱沒威儀,有傷貴重。」

  匡胤微微笑道:「賢妻,你但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在東京汴梁時,曾遇相面的,說我日後有一朝天子之分。今日偶然到郊外閑行,看見那個推車販傘的頂現黃龍,祥雲護體,因想他日後也有天子之福,不知誰先誰後,孰短孰長。故此我與他八拜為交,彼此俱有所益。」

  桂英聽言,心中歡喜道:「賤妾幼年也曾遇著算命先生,算我有嬪妃之分。不想得遇官人匹配,實乃天意使然,曲為成就。他日登了九五,一定要求封個嬪妃之職,望勿棄妾,有負今日之言。」

  說罷,將身跪了下去,竟要求個執照之物,作為憑據之意。匡胤哈哈大笑道:「賢妻何必多心,此事尚在未蔔,怎麼認起真來?」

  即忙用手相扶道:「我日後果應其言,當封賢妻為貴妃之職,掌理西宮。」

  桂英真的謝恩,起來重整杯盤,相與歡飲。忽聽譙樓已及五鼓,二人酒意已深,即命丫鬟收拾了桌席,方才就寢。正是:

  封號方從口內出,陰褫已在眼前來。

  看官須知,趙匡胤分付,不過因一時酒興,現在歡娛,心下只當戲言,口中無非胡混。誰知早已驚動了值日功曹,那功曹在空中聞了此言,暗自道:「這張桂英雖有嬪妃之分,卻無嬪妃之福,不過空有此名,並非實位,他若果然做了西宮,日後把杜麗容安頓何處,此事不可不奏。」

  實時上往天庭,至靈霄寶殿,啟奏了玉皇上帝。玉帝聞奏,實時降旨道:「張桂英妄想西宮,邀封顯職,既越陽綱之典,當施陰罰之章,例該減壽一紀。欽此施行,勿得違忤。」

  這道玉旨一出,功曹不敢停留,登時離了天闕,按落雲頭,來至森羅殿上,將玉旨宣讀。慌得十殿閻君,即命執簿該管的判官,取將生死註冊,從頭檢看,見那上面注著:「張桂英該享陽壽二十八歲,於某月某日急疾身亡。」

  閻君遵旨,減去了一十二年,當即改注:「該在今年今月中秋第二日,暴疾而亡。」

  即忙批判了拘牌,就差勾魂鬼使,跟隨了張氏家鬼,協同鬼甲,前去解送無常,勾取桂英魂魄,前來繳旨。鬼使領命,實時到了張家,整備明日施行。這正是合著古語所雲:「半句非言,折盡平生之福。」

  可見一飲一啄,莫非前定。窮通壽夭,斷不可以勉強挽回者。有詩為證:

  命有終須有,命無莫妄懷。
  萬般難計較,都在命中來。

  到了次日早晨,是八月十六日了。匡胤起來梳洗已畢,就往書房見了柴榮等三人。茶罷,柴榮就要告辭。匡胤道:「兄長為何見外,俺弟兄們既結了生死之交,正該盤桓幾日,少盡愛敬之心,豈可遽動行旌,便懷離別,即或生意要緊,就使遲上幾天,也不至於誤事,請兄長安心,小弟尚多相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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