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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回 在廟中初會凶和尚 清淨林巧遇惡姚三(1)


  義婢從來絕世無,葵枝竟自與人殊。
  全忠全烈全名節,真是閨中女丈夫。

  或有人問于餘曰:此書前套號《忠烈俠義傳》,皆是生就的俠肝義膽,天地英靈,何其獨鐘斯人?餘曰:忠義之事,不但男子獨有,即名門閨秀,亦不乏其人。又不但名門閨秀有之,就是下而求之奴婢,亦間或有之。昔周有天下時,衛國義婢葵枝有段傳序,因采入《小五義》中:

  衛國有一官人,叫作主父,娶妻巫氏。夫妻原也相好,只因主父是周朝的大夫,要到周朝去作官,故別了巫氏,一去三載,王事羈身,不得還家。這巫氏獨處閨中,殊覺寂寞,遂與鄰家子相通,暗暗往來。忽一日,有信報主父已給假還家,只在旬日便到。

  巫氏與鄰家子正在私歡之際,聞知此信,十分驚慌。鄰家子憂道:「吾與汝往來甚密,多有知者。倘主父歸而訪知消息,則禍非小,將何解救?」巫氏道:「子不須憂,妾已算有一計在此。妾夫愛飲,可將毒藥制酒一樽,等他到家,取出與他迎風。他自歡飲,飲而身斃,便可遮瞞。」鄰家子喜,因買毒藥,付與巫氏。巫氏因命一個從嫁來的心腹侍妾,名喚葵枝,叫他將毒藥浸酒一壺藏下,又悄悄吩咐他:「等主人到時,我叫你取酒與他迎風,你可好好取出,斟了奉他。倘能事成,我自另眼看待。」葵枝口雖答應,心下卻暗暗吃驚道:「這事怎了!此事關兩人性命。我若好好取出藥酒,從了主母之言,勸主人吃了藥酒,豈不害了主人之命?我若悄悄說破,救了主人之命,事體敗露,豈不又害了主母之命?細細想來,主人養我一場,用藥害他,不可謂義;主母托我一番,說破害他,不可謂忠。怎生區處?」忽然想出一計,道:「莫若拚著自身受些苦處,既可救主人之命,又不至害主母之命。」算計定了。

  過不數日,主父果然回到家中。巫氏歡歡喜喜接入內室,略問問朝中的正事,就說:「夫君一路風霜,妾聞知歸信,就釀下一樽美酒在此,與君拂塵。」主父是個好飲之人,聽見他說有美酒,便欣然道:「賢妻有美意,可快取來。」巫氏忙擺出幾品佳餚,因叫葵枝,吩咐道:「可將前日藏下的那壺好酒燙來,與相公接風。」葵枝領命而去。去不多時,果然雙手捧了一把酒壺,遠遠而來。主父看見,早已流涎欲飲。不期葵枝剛走到屋門首,「哎呀」的一聲,忽然跌倒在地,將酒潑了一地,連酒壺都跌扁了。葵枝跌在地下,只是叫苦。主父聽見巫氏說特為他釀下的美酒,不知是怎生馨香甘美,思量要吃,忽被葵枝跌倒潑了,滿心大怒,先踢了兩腳;又取出荊條來,將葵枝擎倒,打了二十,猶氣個不了。巫氏心雖深恨,此時又怕打急了說將出來,轉忍耐住了,又取別酒奉勸主父,方才瞞過。過了些時,因不得與鄰家子暢意,追恨葵枝誤事,往往尋些事故打他。

  這葵枝甘心忍受,絕不多言。偶一日,主父問葵枝閒話。巫氏看見,怕葵枝走消息,因攛掇主父道:「這奴才甚是不良,前日因你打他幾下,他便背後咒你;又屢屢竊我妝奩之物。」主父聽說,愈加大怒,道:「這樣奴才,還留他作甚!」因喚出葵枝,盡力毒打,只打得皮開肉綻,痛苦不勝。葵枝只是哭泣哀求,絕不說出一字。

  不料主父一個小兄弟盡知其事,本意不欲說破,因見葵枝打得無故,負屈有冤,不敢明訴,憤憤不服,只得將巫氏之私,一一與主父說了。主父方大驚道:「原來如此!」

  再細細訪問,得其真確,又慚又恨,不便明言,竟暗暗將巫氏處死,再叫葵枝道:「你又不癡,我那等責打你,你為何一字也不提?倘若被我打死,豈不屈死與你?」葵枝道:「非婢不言。婢若言之,則殺主母矣。以求自免,則與從主母之命,而殺主人何異?何況既殺主母,又要加主人以污辱之名,豈為婢義所敢出。故甯甘一死,不敢說明。」主人聽了,大加感歎,敬重道:「汝非婢也,竟是古今之義俠女子也。淫婦既已處死,吾當立汝為妻,一以報汝之德,一以成汝之名。」就叫人扶他去妝飾。葵枝伏拜於地,苦辭道:「婢子,主之媵妾也。主母辱死,婢子當從死。今不從死而偷生,已為非禮;又欲因主母之死,竟進而代處主母之位,則其逆禮又為何如。非逆禮之人,實無顏生於世上。」因欲自殺。主父歎息道:「汝能重義若此,吾豈強汝。但沒個再辱以婢妾之理。」因遣媒議嫁之,不惜厚妝。詩書之家聞葵枝義俠,皆羡慕之,而爭來娶去,以為正室。由此觀之,女子為貞為淫,豈在貴賤,要在自立名節耳。

  閑言少敘,書歸正傳。詩曰:

  佛門清淨理當然,念念慈悲結善緣。
  不守禪規尋苦惱,焉能得道上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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