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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回 智公子定計盜珠冠 裴老僕改妝扮難叟(2)


  不多時,見裴福來到,雖則六旬年紀,卻是精神百倍。先見了智爺,後又見了大官人,又見二官人。智爺叫伴當在下首預備個座兒,務必叫他坐了。

  裴福謝坐,便問:「呼喚老奴,有何見諭?」智爺說起馬強作惡多端,欺壓良善,如何霸佔田地,如何搶掠婦女。裴福聽了,氣的他摩拳擦掌。智爺又說出倪太守私訪遭害,歐陽春因搭救太守如今被馬強京控,打了罷誤官司,不定性命如何。裴福聽到此,便按捺不住,立起身來,對丁氏弟兄道:「二位官人終朝行俠尚義,難道俠義竟是嘴裡空說的麼?似這樣的惡賊,何不早早除卻!」丁二爺道:「老人家不要著急。如今智大爺定了一計,要煩老人家上東京走一道,不知可肯去否?」裴福道:「老奴也是閑在這裡。何況為救忠臣義士,老奴更當效勞了。」智爺道:「必須扮作逃荒的樣子,咱二人權作父子,還得要個小女孩兒,咱們父子祖孫三輩兒逃荒。你道如何?」裴福道:「此計雖好。只是大爺受屈,老奴不敢當。」智爺道:「這有什麼,逢場作戲罷咧。」裴福道:「這個小女兒卻也現成,就是老奴的孫女兒,名叫英姐,今年九歲,極其伶俐,久已磨著老奴要上東京逛了,莫若就帶了她去。」智爺道:「很好,就是如此罷。」

  商議已定,定日起身。丁大爺已按著單子,預備停當,俱各放在船上。

  待客廳備了餞行酒席,連裴福、英姐不分主僕,同桌而食。吃畢,智爺起身,丁氏弟兄送出莊外,瞧著上了船,方同艾虎回來。

  智爺不辭勞苦,由松江奔到鎮江,再往江寧,到了安徽,過了長江,到河南境界棄舟登岸,找了個幽僻去處,換了行頭。英姐伶俐非常,一教便會,坐在席簍之中。那邊簍內裝著行李臥具,挨著靶的橫小筐內裝著傢伙,額外又將鐵鍋扣在席簍旁邊,用繩子拴好。裴福跨絆推車,智爺背繩拉纖。一路行來,到了熱鬧從中鎮店集場,便將小車兒放下。智爺趕著人要錢,口內還說:「老的老,小的小,年景兒不濟,實在的沒有營生,你老幫幫吧!」裴福卻在車子旁邊一蹲,也說道:「眾位爺們可憐吧!俺們不是久慣要錢的,那不是行好呢。」英姐在車上也不閑著,故意揉著眼兒,道:「怪餓的,俺兩天沒吃麼兒呢。」口裡雖然說著,她卻偷著眼兒瞧熱鬧兒。真正三個人裝了個活脫兒。

  在路也不敢耽擱。一日,到了東京,白晝間仍然乞討。到了日落西山,便有地面上官人對裴福道:「老頭子,你這車子這裡擱不住呀,趁早兒推開。」

  裴福道:「請問太爺,俺往哪裡推呀?」官人道:「我管你呀,你愛往哪裡推,就往哪裡推。」旁邊一人道:「何苦呀,哪不是行好呢。叫他推到黃亭上去罷。那裡也僻靜,也不礙事。」便對裴福道:「老頭子你瞧,那不是鼓樓麼?過了鼓樓,有個琉璃瓦的黃亭子,那裡去好。」裴福謝了。智爺此時還趕著要錢。裴福叫道:「俺的兒呀,你不用跑,咱走罷。」智爺止步,問道:「爹爹呀,咱往哪去?」裴福道:「沒有聽見那位太爺說呀,咱上黃亭子那行行兒去。」智爺聽了,將纖繩背在肩頭拉著,往北而來。走不多時,到了鼓樓,果見那邊有個黃亭子,便將車子放下。將英姐抱下來,也叫她跑跑,活動活動。

  此時天已昏黑,又將被褥拿下來,就在黃亭子臺階上鋪下。英姐困了,叫她先睡。智爺與裴福哪裡睡得著,一個是心中有事,一個是有了年紀。到了夜靜更深,裴福悄悄問道:「大爺,今已來到此地,可有什麼主意?」智爺道:「今日且過夜。明日看個機會,晚間俺就探聽一番。」正說著,只聽那邊當當鑼聲響亮,原來是巡更的二人。智爺與裴福便不言語。只聽巡更的道:「那邊是什麼?哪裡來的小車子?」又聽有人說道:「你忘了,這就是昨日那個逃荒的,地面上張頭兒叫他們在這裡。」說著話,打著鑼,往那邊去了。智爺見他們去了,又在席簍裡面揭開底展,拿出些細軟飲食,與裴福二人吃了,方和衣而臥。

  到了次日,紅日尚未東升,見一群人肩頭擔著鐵鍁鐝頭,又有抬著大筐繩杠,說說笑笑,順著黃亭子而來。他便迎了上去,道:「行個好罷,太爺們舍個錢罷。」其中就有人發話道:「大清早起,也不睜開眼瞧瞧,我們是有錢的麼?我們還不知合誰要錢呢?」又有人說:「這樣一個小夥子,什麼幹不得,卻手背朝下合人要錢,也是個沒出息的。」又聽有人說道:「倒不是沒出息兒,只因他叫老的老,小的小累贅了。你瞧他這個身量兒,管保有一膀子好活。等我合他商量商量。」

  你道這個說話的是誰?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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