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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回 沙龍遭困母女重逢 智化運籌弟兄奮勇(1)


  且說鳳仙、秋葵從西殺來。只見秋葵掄開鐵棒乒乒梆梆一陣亂響,打得嘍羅四分五落。鳳仙拽開彈弓,連珠打出,打得嘍羅東躲西藏。忽又聽東邊呐喊,卻是焦赤殺來,手托鋼叉,連嚷帶罵。裡面沙龍、孟傑見嘍羅一時亂散,他二人奮勇往外衝突。裡外夾攻,嘍羅如何抵擋得住,往左右一分,讓開一條大路。卻好鳳仙、秋葵接住沙龍,焦赤卻也趕到,彼此相見。

  沙龍道:「鳳仙,你姐妹到此做甚?」秋葵道:「聞得爹爹被山賊截戰,我二人特來幫助。」沙龍才要說話,只聽山崗上咕嚕嚕鼓聲如雷,所有山口外鏜鏜鏜鑼聲震耳,又聽人聲呐喊:「拿呀,別放走了沙龍呀!」「大王說咧,不准放冷箭呀,務要生擒呀!」「姓沙的,你可跑不了啦!各處俱有埋伏呀,快些早些投降!」沙龍等聽了,不由地駭目驚心。

  你道如何?原來藍驍暗令嘍羅圍困沙龍,只要誘敵,不准交鋒。心想把他奈何乏了,一鼓而擒之,將他制服,作為自己的膀臂;故此他在高山崗上張望。見沙龍二人有些乏了,滿心歡喜。惟恐有失,又叫嘍羅上山,調四哨頭領,按山口埋伏,如聽鼓響,四面鑼聲齊鳴,一齊呐喊,驚嚇於他。那時再為勸說,斷無不歸降之理。猛又見東西一陣披靡,嘍羅往左右一分,已知是沙龍的接應。他便擂起鼓來,果然各山口響應,呐喊揚威,聲聲要拿沙龍。他在高崗之上揮動令旗,沙龍投東他便指東,沙龍投西他便指西。沙龍父女同孟,焦二人跑夠多時,不是石如驟雨,就是箭似飛蝗,毫無一個對手廝殺之人。跑來跑去並無出路,只得五人團聚一處,歇息商酌。

  且不言沙龍等被困。再說臥虎莊上自焦赤押了馱轎進莊,所有漁獵眾家的妻女皆知救了官兒娘子來,誰不要瞧瞧官兒娘子是什麼模樣,全當做希希罕兒一般。你來我去,只管頻頻往來,卻不敢上前,止於偷偷摸摸,扒扒窗戶,或又掀掀簾子。

  及到人家瞧見他,他又將身一撤,直似偷油吃的耗子一般。倒是張立之妻李氏,受了鳳仙之托,極力的張羅,卻又一人張羅不過來,應酬了何夫人,又應酬小相公金章,額外還要應酬丫環僕婦,覺得累得很。出來便向眾婦人道:「眾位大媽、嬸子,你們與其在這裡張的望的,怎的不進去看看呢?陪著說說話兒,我也有個替換兒。」眾人也不答言,也有擺手兒的,也有搖頭兒的,又有扭扭捏捏躲了的,又有咭咭咕咕笑了的。李氏見了這番光景,賭氣子轉身進了角門。

  原來角門以內就是跨所。當初鳳仙、秋葵曾說過,如若房屋蓋成,也不准張家姐姐搬出,故此張立夫婦帶同牡丹,仍在跨所居住。李氏見了牡丹道:「女兒,今有員外救了官兒娘子前來。媽媽一人張羅不過來,別人都不敢上前,女兒敢去也不敢呀?你若敢去,媽媽將你帶過去,咱娘兒兩個也有個替換。你不願意就罷。」牡丹道:「母親,這有什麼呢。孩兒就過去。」李氏歡喜道:「還是女兒大方。你把那頭兒抿抿,把大褂子罩上。我這裡烹茶,你就端過去。」牡丹果然將頭兒整理整理,換衣系裙。

  不多時,李氏將茶烹好,用茶盤托來,遞與牡丹。見牡丹抿得頭兒光光油油的,襯著臉兒紅紅白白的,穿著件翠森森的衫兒,系著條青簇簇裙兒,真是嬌嬌娜娜,嫋嫋婷婷。雖是布裙荊釵,勝過珠圍翠繞。李氏看了,樂得眉開眼笑,隨著出了角門。眾婦女見了,一個個低言悄語,接耳交頭。這個道:「大妗子,你看呀,張奶奶又顯擺她閨女呢。」那個道:「二娘兒,你聽罷,看她見了官兒娘子,說些嗎耶,咱們也學些見識。」說話間,李氏上前將簾掀起,牡丹端定茶盤,輕移蓮步,至屋內慢閃秋波一看,覺得肝連膽一陣心酸。忽聽小金章說道:「噯呀,你不是我牡丹姐姐麼?想煞兄弟了!」跑過來抱膝跪倒。牡丹到了此時,手顫腕軟,噹啷啷茶杯落地,將金章抱住,癱軟在地。何氏夫人早已向前摟住牡丹,「兒」一聲,「肉」一聲,叫了半日,「哇」地一聲方哭出來了,真是悲從中心出。慢說他三人淚流滿面,連僕婦、丫環無不拭淚,在旁勸慰。窗外的田婦村姑不知為著何事,俱各納悶。獨有李氏張媽愣柯柯的,勸又不是,不勸又不是,好容易將她母女三人攙起。

  何氏夫人一手拉住牡丹,一手拉住了金章,哀哀切切地一同坐了,方問與奶公奶母赴唐縣如何至此。牡丹哭訴遇難情由。

  剛說至張公夫婦撈救,猛聽得李氏放聲哭道:「噯呀,可坑了我了!」她這一哭,比方才她母女姐弟相識猶覺慘切。她想:「沒有兒女的,怎生這樣的苦法?索性沒有也倒罷了,好容易認著一個,如今又被本家認去。這以後可怎麼好?」越想越哭,越哭越痛,張著瓢大的嘴,扯著喇叭似的嗓子,好一場大哭。

  何氏夫人感念她救女兒之情,將她攙了過來,一同坐了,勸慰多時。牡丹又說:「媽媽只管放心,決不辜負厚恩。」李氏方住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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