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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受亂棍范狀元瘋癲 貪多杯屈鬍子喪命(2)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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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驢一見,便將前蹄揚起,連蹦帶跳。屈申坐不住鞍心,順著驢屁股掉將下來。連忙爬起,用鞭子亂打一回,只得揪住嚼子,將驢帶轉拴在那邊一株小榆樹上。過來一看,卻是一頭黑驢,鞍鞽俱全。這便是昨日範生騎來的黑驢,放青啃草,迫促之際,將它撇下。黑驢一夜未吃麩料,信步由韁出了東山口外,故在此處仍啃青。屈申看了多時,便嚷道:「這是誰的黑驢?」 連嚷幾聲,並無人應。自己說道:「好一頭黑驢!」又瞧了瞧口,才四個牙,膘滿肉肥,而且鞍鞽鮮明。暗暗想道:「趁著無人,樂子何不換他娘的。」即將錢褡子拿過來,搭在黑驢身上,一扯扯手,翻身上去。只見黑驢迤迤迤迤卻是飛快地好走兒。屈申心中歡喜,以為得了便宜。忽然見天氣改變,狂風驟起,一陣黃沙打得二目難睜,此時已有掌燈時候,屈申心中躊躇道:「這官(光)景城是進不去了,我還有四百兩瑩(銀)子,這可咱(怎)的好?前面萬全山,若遇見個打夢(悶)棍的,那才是早(糟)兒糕呢。只好找個仍(人)家借個休(宿)兒。」心裡想著,只見前面有個褡褳坡兒,南上坡忽有燈光。 屈申便下了黑驢,拉到上坡,來到門前。 忽聽裡面有婦人說道:「嫁漢嫁漢,穿衣吃飯。有把老婆餓起來的麼?」又聽男子說話道:「你餓著,誰又吃什麼來呢?」婦人接著說道:「你沒吃什麼,你倒灌喪黃湯子了!」 男子又道:「誰又叫你不喝呢?」婦人道:「我要會喝,我早喝了!既弄了來,不知糴柴米,你先張羅你的酒!」男子道:「這難說,也是我的口頭福兒。」婦人道:「既愛吃現成兒的,索性明兒我掙了你吃爽利,叫你享享福兒。」男子道:「你別胡說。我雖窮,可是好朋友。」婦人道:「街市上哪有你這樣的好朋友呢!」屈申聽至此,暗道:「這個婦人才是薄哥兒們呢。」欲待不敲門,看了看四面黑,別處又無燈光,只得用鞭子敲戶道:「借官(光)兒,尋個休(宿)兒。」裡面卻不言語了。屈申又叫了半天,方聽婦人問道:「找誰的?」屈申道:「我是行路的,因天賀(黑)了,借官(光)兒尋個休(宿)兒。明兒重禮相謝。」婦人道:「你等等。」又遲了半天,方見有個男子出來,打著一個燈籠問道:「做什麼的?」屈申作個揖道:「我是個走路兒的。因天萬(晚)拉(咧),難以行走,故此驚動,借個休(宿)兒。明兒重禮相謝。」男子道:「原來如此。這有什麼呢。請到家裡坐。」屈申道:「我還有一頭驢。」男子道:「只管拉進來。」將驢子拴在東邊樹上,便持燈引進來。讓至屋內。屈申提了錢褡子,隨在後面。進來一看,卻是兩明一暗三間草房。屈申將帶子放在炕上,從新與那男子見禮。那男子還禮道:「茅屋草舍,掌櫃的不要見笑。」屈申道:「好說,好說。」男子便問:「尊姓?在哪裡發財?」屈申道:「姓屈,名叫屈生(申),在沉(城)裡故(鼓)樓大該(街)開著個心(興)倫(隆)木廠。我含(還)沒吝(領)教你老貴信(姓)?」男子道:「我姓李,名叫李保。」屈申道:「原來是李大過(哥),失敬!失敬!」李保道:「好說,好說。屈大哥,久仰!久仰!」 你道這李保是誰?他就是李天官派了跟包公上京赴考的李保。後因包公罷職,他以為包公再沒有出頭之日,因此將行李銀兩拐去逃走。每日花街柳巷,花了不多的日子,便將行李銀兩用盡,流落至此,投在李老兒店中。李老兒夫妻見他勤謹小心,膝下又無兒子,只有一女,便將他招贅作了養老的女婿。 誰知他舊性不改,仍是嫖賭吃喝,生生把李老兒夫妻氣死。他便接過店來,更無忌憚,放蕩自由。加著李氏也是個好吃懶做的女人,不上一二年,便把店關了。後來鬧得實在無法,就將前面傢伙等項典賣與人,又將房屋拆毀賣了,只剩了三間草房。到今日,落得一貧如洗。偏偏遇見倒運的屈申前來投宿。 當日,李保與他攀話,見燈內無油,立起身來,向東間掀起破布簾子,進內取油。只見他女人悄悄問道:「方才他往炕上一放,咕咚一聲,是什麼?」李保道:「是個錢褡子。」婦人歡喜道:「活該咱家要發財。」李保道:「怎見得?」婦人道:「我把你這傻兔子!他單單一個錢褡子,而且沉重,那必是硬頭貨了。你如今問他會喝不會喝,他若會喝,此事便有八分了。有的是酒,你盡力得將他灌醉了,自有道理。」李保會意,連忙將油罐拿了出來,添上燈,拔得亮亮兒的。他便大哥長,大哥短的問話。說到熱鬧之間,便問:「屈大哥,你老會喝不會?」一句話問的個屈申口角流涎,饞不可解,答道:「這麼半夜三更的,哪裡討酒哈(喝)呢?」李保道:「現成有酒。實對大哥說,我是最愛喝的。」屈申道:「對淨(勁)兒,我也是愛喝的。咱兩個竟是知己的好盆(朋)友了。」李保說著話,便溫起酒來,彼此對坐。一來屈申愛喝,二來李保有意,一讓兩讓連三讓,便把個屈申灌得酩酊大醉,連話也說不出來,前仰後合。他把錢褡子往裡一推,將頭剛然枕上,便呼呼酣睡。 此時李氏已然出來。李保悄悄說道:「他醉是醉了,只是有何方法呢?」婦人道:「你找繩子來。」李保道:「要繩子做什麼?」婦人道:「我把你這呆瓜日的!將他勒死就完了事咧。」李保搖頭道:「人命關天,不是頑的。」婦人發怒道:「既要發財,卻又膽小。王忘八!難道老娘就跟著你挨餓不成?」 李保到了此時,也顧不得天理昭彰,便將繩子拿來。婦人已將破炕桌兒挪開。見李保顫顫哆嗦,知道他不能下手。惡婦便將繩子奪過來,連忙上炕。繞到屈申裡邊,輕輕兒地從他枕的錢帶之下遞過繩頭,慢慢拴過來,緊了一扣,一點手,將李保叫上炕來。將一頭遞給李保,攏住了繩子,兩個人往兩下裡一勒,婦人又將腳一蹬,只見屈申手腳紮煞。李保到了此時,雖然害怕,也不能不用力了。不多時,屈申便不動了。李保也就癱了。這惡婦連忙將錢褡子抽出,伸手掏時,見一封一封的卻是八包,滿心歡喜。未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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