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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回 英雄遇赦沐皇恩 義士慈心叨御賜


  詩曰:

  英雄志氣每除奸,手段高強不是閑。
  戰處蛟龍潛碧海,舞來猛虎隱深山。

  話說那金剛因打了不平,救了王碧玉,一時力猛,把張公子打死,十分著急,有路即走,因此事人命關天,非同小可。更是提台之子,只得盡力而走。看看天已將晚,心中著忙,肚中饑餓,難以行走,就在那村邊古廟權且安身。日間已是交打過一場,又走過不知多少路,身子十分困倦,漸漸饑鼓雷鳴,自思不合一時粗莽,至把那張公子打死。然又想到,且喜與此地方上除了一害,就伏在神台下朦朧睡去,不提。

  且說此處正是忠樂村地面,此乃關王廟,十分靈聖,但忠臣孝子義士烈女到此拜禱,無不靈驗。惟廟堂小小,並無司祝看理,乃得村人朝夕香燭供奉。時正三更,那金剛夢見有一白須神人,叫他來有話吩咐。他不知所以,乃從神人來至一處,但見如殿宇一般,上面坐著一位紅面神聖,乃是漢代關夫子。他就上前。跪下,口稱:「小人金剛叩見!」帝君命他起來,他方敢抬頭,帝君開言道:「惟念你一點仁義之心,不顧自己受害,替人出力,救困扶危,甚是可嘉。今說與你知,方今朝廷招賢納士,你可即投往黃永清家內,便有出頭日子。日後得志,千萬要盡心報國,牢牢緊記。」

  金剛一一聽罷,再拜叩謝,帝君乃命二青衣小童送他回去。路經一個綠水魚池,十分幽靜,正在慢行貪看,不提防被青衣一掌打落水去。大叫一聲,正慌急間,驚得渾身冷汗,原來是南柯一夢,十分奇怪。自思關帝君之言,須當緊記。於是起來,向神再拜過,時正五鼓,天將曉色。正是:

  雞聲三報天將曉,月落星稀日漸升。

  意欲抽身起來,奈肚饑難忍,手酸腳軟,只得又複坐神台下。再過片時,取路走罷。

  且說此處正與黃侍郎家相去不遠,是日,正直黃府有好事酬神,家人搬了禮物,到此廟參拜已畢,各往廟外閑看。那金剛見人到此酬神,正欲待他拜神完畢,求他賜的酒食,以充肚饑。後見各人往廟外去了,以為拜罷去了,乃伸起頭來往上一看,見那三牲氣烘烘供在臺上,急得口角流涎,不顧甚麼,提起來大飲大食,吃個醉飽,複縮在台下而去。

  不一時,黃府各人回來,見那三牲酒食都不見了許多,難道神聖吃了?料斷無此理,必定偷兒食了。乃四處盼望,只見神台下有一大漢在此,料是此人偷食了。喧嚷起來,扯那金剛出來,罵道:「你這乞兒,為甚麼在此偷食人禮物,是何道理?」金剛此時不好意思,只得硬著說道:「是我一時肚餓,偷吃了,多謝多謝!」家人道:「謝甚麼,我等共你回家去見了公子!」於是拖拖扯扯,一路來至府上。

  黃府家人入內,稟知永清出來,說道:「是那人食了東西!」金剛即上前曰:「是我!」永唐把金剛上下一看,見他相貌魁梧,必不是無用之輩。乃開言問曰:「足下高姓大名,因何如此,請道其詳。既是肚饑,再食一頓何妨?」即叫家人搬取酒肉出來,任他一飽,於是金剛謝過,複大餐一頓。

  食罷,向公子問曰:「适才未曾請問貴人高姓大名?」永清曰:「我姓黃名永清,家祖黃定邦侍郎!」金剛叩頭曰:「小人有眼無珠,不識公子,望祈恕罪。」公子曰:「你既是為禍逃走,可把上項事說與我知,我自有處

  置。」金剛乃把救王碧玉打死張公子之事說了一遍,黃永清曰:「如此說來,義氣堪嘉,現在四處出賞帖,畫形圖影捉你,你今不必往別處去了,就在我這裡住下,教習我的家人武藝功夫。此事自有我在此,料必那張提台亦不敢到此查問。」金剛喜之不盡,就在這個黃府教習他家人各樣武藝功夫,按下不提。正乃:

  英雄暫得棲身地,奸佞無由捉影形。

  且說那張提督緝捕了數月,並無蹤跡,一日,訪聞得在黃永清家中,乃先命人傳帖求將金剛交出,以正其罪。乃喚家人辦了禮物、名片,即刻到黃府而來。見了黃公子,把名帖呈上,說了家主之意。公子曰:「我家何曾有金剛到此?鐵漢倒有幾個,你可回去對你家大人說知便了。」家人無奈,返身拜辭去了。回至府中,把黃公子之言對那提台大人說知,老張聞言大怒曰:「我懼你這黃永清麼!」即傳齊參遊、守府,千百把總並五營四哨兵丁,殺氣騰騰,怒衝衝來到黃侍郎府前,大叫:「黃永清小子,可把金剛早早交出!遲則到府搜出,恐怕你這世襲有些不便!」黃府家人急入內報知,黃公子總不理他。吩咐家人不要睬他。諒他官軍人等不敢入來。無奈越耐越嘈,大呼小叫,人馬喧鬧不已。

  金剛忍不住便向黃公子曰:「為小人之事,有累公子,如此鬧嘈,心甚不安,莫若小人出去與他對敵,若殺退他回去,另作別計;若打輸了,另尋生路奔走往別處而去。」公子再三勸止不住,只得由他,金剛出了府門,手提長槍,在大門口大喝曰:「你這昏官,縱容兒子白日搶人家閨女,該當何罪?幸得某家救了這良民閨女,你的不肖兒子定要與我相爭,今我將他打死,除了地方上一個大害,實為百姓之幸!你敢來尋我?好好回去用心報國罷!」

  這張提台聞言大怒,正是仇人對面,分外眼明,即命各人上前與他廝殺。那金剛奮起神威,殺得那些兵丁敗走而逃。張提台見了,急催武營各官一齊上前,把那金剛團團圍住。戰有數個時辰,無奈金剛寡不敵眾,被官生擒去了。張提台大喜,即帶回衙中,嚴刑拷問,金剛總是不招。老張無奈,只得交與本縣李連登審問,務必要拷出真情,認了口供,方能請王命正法。此事按下不提。

  再說永清見金剛被捉,心內著急,命人訪問,知是送與李知縣處審問,自思李連登與我甚厚,不若去他衙中陳說,若能救他一命,豈不是好?立即吩咐家人備轎來縣衙前,命人傳了名片。李知縣聞得,急整衣冠,大開中門迎接入去,分東西坐下,李連登曰:「不知公子到來,有何見教?」永清曰:「無事不敢闖進父台大人處。今因晚生府內金教師,不知與張提台大人有何仇隙,以至起兵馬到捨下活捉將來,聞是交與父台大人處審斷,未知曾否審出明白,望祈示知。」李知縣曰:「聞那金剛與王全交好,因張公子與王全不相容,故此金剛將張提台公子張效貴打死,故金剛投在貴府處妄作教師,如今事關重大,明日請公子到來,並通知提台著人一同會審,如何?」永清曰:「總求父台大人原情辦理就是。」說罷辭去。

  次早,李知縣即命人請張提台著人到來,一同會審。於是張大人即著葉遊擊到知縣衙而來。後黃永清也到,即吊到金剛來審,那金剛恐連累著黃公子,他卻從頭招了。知縣無奈,只得錄了口供,回復提台,候令處決。永清只得辭別回府,葉遊擊亦別了而去。按下不表。

  且說聖天子與周日青也遊過許多熱鬧場中。一日,偶然想起黃永清眾人等,正欲到他府中一探,於是,與日青取路來至黃永清府中。家人通報,永清急忙穿衣出來跪接。聖天子急丟過眼色,入內坐下,便叫永清自後叔侄相稱,只行叔侄禮罷。永清點頭,即喚家人辦了些上好酒膳。席間,永清說知金剛之事,對天子從頭說了一遍。聖天子聞言怒曰:「如此之人,死有餘辜,金剛乃義氣忠勇之人,待朕明日即發旨一道,與莊巡撫命他將張提台拿問,待朕回朝,自有發落,並將金剛放出來,賞了李連登記名道衙銜,遇缺即補。是晚把旨意寫了,次日即吩咐日青快去莊巡撫處投遞,不表。正是:

  英雄運起逢恩赦,奸佞機謀枉設施。

  說周日青領了聖旨,到莊巡台處來,令人傳報。莊巡撫即著了衣冠,排開香案跪接。日青開詔讀曰: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今遊歷江南,為旌揚忠孝,削除奸佞起見,今訪得張安仁因縱子行兇,白日搶奪良民閨女,其子已死,無用追究,即將提台拿問進京,俟朕回朝發落。並賞李連登記名道銜,遇缺即補。諸事安辦。欽此!

  莊有恭聽詔已畢,即與日青一同坐下。茶罷,日青拜別而去,回來複旨。

  這裡莊巡撫即排開聖旨,依詔行事,自不必說。

  且言金剛出了縣,向知縣太爺謝過,即回至黃府,向公子叩謝。公子道:「此乃當今仁聖天子赦你出來的,快去見過聖駕,叩謝天恩!」於是金剛急上前叩頭,謝恩已畢,又向周日青拜過,起身站立一旁。聖天子將武經將略一一盤問于他,金剛對答如流。聖上大喜,即封為遊擊之職,付手詔一道,命他往莊巡撫處驗過,俟候有缺即放。金剛叩頭謝恩,又向周、黃叩謝而去。

  這黃永清排下佳筵,又命人前往請張、李二公子到來暢敘,於是,張禮泉與李雲生一同到了,見了聖天子,叩頭跪拜過,起來一同入席,陪侍聖天子與周幹千歲同酌。席間談及些文章詩賦之事,諸人俱對答如流。仁聖想起他眾人是富貴忠義之人,即命人拈文房四寶來,寫幾個大字賜與黃張李等。

  三人各人爭上前看時,見寫得筆走龍蛇,十分佳妙。寫畢,遞與永清,永清接了謝恩,起來看了是四個大字:「江南義士」。上便寫著年月日,天子御筆。那張禮泉的是一個大「壽」字,亦有御筆。李雲生的也是四個字道:」義搖江南」。上便亦有御筆。各各蓋了玉璽,三人接了,再拜叩謝,十分喜悅。即令人請木匠雕匾上於門前,是日酒至更深方散。永清伺候過,即請聖天子玩月。在窗前正看得高雅,忽一段怨悲琴聲如怨如慕,如泣如訴,風聲響處,紛亂難聽,不知此悲怨歌從何而來,要知端的,且看下回分解。真個是:

  風清月白夜當窗,琴韻悲哀數裡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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