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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雷老虎擂臺喪命 李巴山比武欺人(1)


  詩曰:
  武藝雖高不可誇,擂臺設計把人拿。
  豈知更有強中手,天眼原來總不差。

  說話方德帶了兒子世玉望著杭州而來。在船非止一日,已到杭州碼頭。

  泊了船,父子二人雇了一隻小船,一路見西湖佳景,名不虛傳,水陸兩途,畫舫青綜往來不絕,樓船簫鼓,歌音清楚,粉白黛綠,擺列船頭。錢塘江邊,一望天空海闊,曹貴繁華,別開生面,與金陵景象大不相同,真個觀之不盡,玩之有餘。到了岸旁,催人挑著行李,直入湧金門,望著廣東會館而來,隨路人山人海,擁擠不開,那各行店鋪,陳設著各樣貨物,十分華美。酒樓茶館也是清整齊雅,此處地方因有洋鹽兩市,所以買賣比別處熱鬧些。

  閑言少敘。且說方德來到會館門首,著人通報,向來知已相好掌管會館值師爺陳玉書知道,玉書聞說方德到來,即刻出迎,見了十分歡喜。因多年隔別,請進書房坐下,一面著人捧茶,一面指點手下人將行李安頓在上等客房之內,床鋪均是現成的,不到一刻工夫,均已安排妥當,出來從新見禮,坐下細談。

  玉書問:「為何許久不到敝處?貴號生意好否?嫂夫人及孝玉兩位賢侄在家一向可平安否?同來這位小孩子又是何人?幾時動身?如何今日才到?雖常有信往來,弟之渴想無日不以一見為快。」方德一邊答應,一邊回首叫世玉過來拜見叔父,玉書急忙還禮說道:「不知哥哥幾時又添了這位英俊侄兒,深為可喜。」方德就將收納苗氏生下此子,因他不知人事,所以帶他見些世面,並將家鄉及萬昌近年諸事慢慢談了一番。隨又問玉書:「近日光景如何?有了幾位令郎。」玉書答道:「小兒止有一個,家事亦勉可過得。」說完不覺長歎,皺眉說道:「只此間會館,十分丟面,弄得不好看相了。」

  玉書道:「近日此地有一外來惡棍,姓雷,名洪,混名雷老虎,在清波門外高搭一座擂臺,擺得十分威猛。他因在本處將軍衙門做教頭,請官府出了一張告示,不准帶軍器內手,上臺比武,格殺勿論。有人打得他一拳,送銀一百兩:踢得他一腳,送銀二百兩;推得他跌一交,送五百兩;打得他死不用償命。如無本事,被他打死者作為白送性命。擂臺對面,有官員帶著六十名老將在此彈壓,不准滋事。台下左右有他徒弟三百名,拿了槍刀在旁守護,台中間掛一匾額,寫著無敵台。兩旁有一對聯,寫得是:拳打廣東全省,腳踢蘇杭二州。自開此台,今將一月,不知傷了我多少鄉親,一則因無人敵得他手段,二來他規條上雖如此說,那不過是騙人的公道話,縱若有人能打倒他,也逃不過台下三百徒弟之手。蘇州及本地的人因此不願上臺比武,我們鄉親好勝者居多,上臺白送性命者不計其數。」

  方德聽罷答道:「清平世界,有這樣無王無法之事。」隨低下頭,歎了一口氣,說道:「也算廣東人遭此一劫了。」

  世玉聽了這番言語,只氣得二目圓睜,帶怒上前說道:「明日待孩兒打死這雷老虎,與各鄉親報仇便了。」方德喝道:「黃口小兒,乳牙未退,敢誇大口,想作死不成?還不與我退下!」

  當下世玉忍了一肚子氣,回房安睡,翻來覆去總睡不著。明日一早起身,侍候父親梳洗已畢,換了衣服出門收帳,帶了家人李安出門前往。因怕世玉出門闖禍,將房門由外鎖了,佩著鑰匙而去。世玉候父親去了,就從窗上跳了出來,帶了母親與他的防身九環劍靴,鑌鐵護心寶鏡,結束停當,外用衣服罩了,袖中一雙鐵尺,靜靜溜將出來,出了會館門口,一路私下問人:「擂臺在何處?」那人說道:「望南邊去,這一堆人都是去看比武的,你只跟著他,一出湧金門就看見擂臺了。」

  世玉謝了一聲,隨即追上這夥人,跟著走過幾條大街,穿出城門,果然見一座擂臺,十分寬大,高約丈四五尺,抬頭一望,只見正中懸著一方匾額,上寫著「無敵台」。兩邊一副對聯,寫著:拳打廣東全省,腳踢蘇杭二州。台左貼著朱批官府彈壓告示一張,上寫著:

  欽命鎮守杭州等處將軍,為給示張掛擂臺事,今有擂臺主雷洪,武藝精通,欲考天下英雄,比較四方豪傑,今將規條列左:
  一、我營伍之兵不許登臺。
  一、儒釋道三教不許登臺。
  一、婦女不許登臺,恐男女混親,有傷風化。
  一、登臺比武只許空拳,不得暗帶軍器。
  一、登臺之人要報明省份、籍貫、姓名、年歲,註冊方許登臺比武。
  除此以外,不論諸色人等,有能者只管上臺比武,此擂臺准開百日為滿,百日之後,毋得生端,各宜凜遵毋逮,特示。

  最後一行是寫的開擂臺年月日子。世玉也無心看了,隨轉眼,看到台右邊有雷洪自己出的一張花紅賞格,與陳玉書所說有打一拳,送銀一百兩,以下的一番言語,一般無異。又見擂臺對面,搭著一座彩棚,當中設了一張公案,是彈壓委員坐的,櫥下約有數十名兵丁。擂臺左右前後均有數百門徒,手執槍刀、器械守護,離台一箭之地,那些買賣經濟之人,就比戲場更加鬧熱,來看比武的人如同蟻隊,一群群摩肩擦背,擁擠不開。世玉看完,正欲侯他到台決個勝負,豈知在人叢中摩拳擦背,候至日中,還不見來。詢及旁人,始知雷教頭本日往金陵公幹去了。

  世玉聞言,湧身來到台前,用一個大鵬展翅工夫,將兩手一拍,跳上擂臺,將對聯及匾額除了下來,三腳兩腳,踏得稀碎。當下守台門徒及那些彈壓兵丁看見,一齊鼓噪起來,大叫:「快拿這個大膽小孩。」一湧上前,槍刀齊落,四方截住去路。世玉不忙,袖中拿出鐵尺,大聲喝道:「我乃是廣東方世玉,特來取你教頭狗命,今因不遇,容他多活一天,故此先將擂臺打爛,明日叫他到會館尋我便了。」說完,跳下擂臺,使開手中鐵尺,打得這班守台的門人只恨爹娘少生兩隻腳,走得遲的死五六個,傷者不計其數,因此無人敢攔阻,他就慢慢仍由舊路入會館。走進房內,照舊上好窗子,此時玉書正在帳房辦事,有誰人曉得他出去闖了大禍回來,直至晚上,方德收帳回來,開了房門,用過了晚膳,大家才歇,一宿晚景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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