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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回 班蘭豹宿仇未報 小英雄新友初交(2)


  書中少說江家話文,且說一眾英雄到了淮安,投了下處,上街玩耍,打聽得通政司姚老爺的公子名喚姚能,年方二十一歲,卻有幾百斤躁力,所以習學拳頭未曾通透。此人愛交好漢,只因沒有名聲,所以英雄難敘,為此設立敘雄台,聘請教師何升,一百日為止。如有勝於何升者,奉送黃金百兩,彩緞十端;不能勝於何升者,絲毫不送。本月十五開台之日,各處英雄紛紛多到,投寓所宿招商,淮安地方要多出幾百人來。這些趕節做買賣的好不熱鬧。金台暗想道:「我的師父叫何同,所生一子,取名何升,乃是我的師兄,雖只他的拳頭,師父親身傳授,然未知他精不精通。不通,若是別人,不看也罷,既是師兄在此,不免擔擱幾日,看他有何不可。論起禮來,該去會會師兄才是,怎奈朋友們在此,莫如不去見他為妙。」

  少說金台心下思想,再表一班好漢多是喜氣洋洋,在街坊上一路閑看。到處閒人說短說長。他們酒興勃然,找尋酒館,抬頭看見一座石牌坊,牌坊底下新開一爿陽春館。張其說:「這個酒鋪人少些,大家進去坐坐。」

  鄭千說:「使得。」

  金台說:「酒雖要吃,不可吃醉。」

  眾人多說:「這個自然,吃醉了不為好漢。」

  九個人一同進店,酒家迎接,帶著笑臉。這叫做人無笑臉休開店。拿了本錢,賠了辛苦,趁息養家,殊非容易。有一宗,勿知苦辣的朋友賒去不還,本錢無著,新開酒店總想興旺。金台等進去揀個座頭坐下,店小二走來問道:「客人吃酒呢啥?」

  張其是個莽夫,就把桌子一拍,大聲喝道:「戎囊的,虧你問出口來!爺們不吃酒來咬雞巴麼?」

  金台說:「混帳!走堂的,好酒好肴隨意拿來便了。」

  小二應聲:「噢,是哉。這位客人來得文靜。」

  小二官走出外邊,對店主人說:「裡向的四雙半客人,要防防的呢,多是吃白酒面孔。啊,要當心,當心。」

  店主道:「胡說,目下來的多是英雄,英雄氣概多是這般的。少停算帳,格外抬他一個加三。」

  小二道:「噢,我們謹防吃白酒,開店的倒要抬作。吼吼,良心勿好,只怕白吃。」

  小二連忙配酒肴,小心送與他們。他們大量之人,那裡夠吃?不停的叫小二添肴添酒。

  正在飲酒之間,只見外邊走進兩人,揀了一個座頭坐下,小二送到酒肴,二人對飲。金台想到:「看這兩個不像正經人,惡狠狠的形狀,必然是個白要人財的朋友。」

  金台正在思想,只聽得兩個酒客在那裡講話:「我的哥,今日是十二,再隔兩天就是開台之日,且看那個何升的拳頭好呢,班蘭豹的本領高?」

  那個道:「那何升乃是何同之子,父傳子藝,諒不低微,自然何升好些。」

  一個道:「我的哥,不是這講,班蘭豹乃是福建田楷的徒弟,聞得他的力氣又好,拳頭又好,只怕那何升打他不過嚇。」

  那個道:「老弟,那田楷也是名家,何同也是名家,倘或何升好似楊滔也不可知,班蘭豹強如何升也論不得的。」

  一個道:「是啊,這句話倒也說得是。酒冷了,吃酒。」

  二人講論高低。金台聽了,暗想道:「何升即是何其,何其即是我的師兄。楊滔的混號班蘭豹,我與他在師父家中會過的。田家拳法推他魁首,只怕師兄本領低微呢。我想師兄一個孟龍尚打他不過,如何打得過這楊滔呢?地隔天懸,差得遠了。必要到淮安來出醜了。咳,師兄啊,師兄,你若是在淮安出了醜,叫我師父在著九泉之下也自沒面目的。但是姚公子特地聘請他來,我又不好阻擋,這便怎麼處呢?也罷,我且等到開台之日,看他們二人交起手來再行處置便了。」

  金台主見已定,瞞過眾人,你一杯我一盞,說長道短,添酒添肴,叫呼小二,跑堂的走得腳跟多酸了。看看日已落西,旁邊二客酒先吃完,便立起身來,往外就走,小二官報帳出來會鈔:五錢二分,掌櫃的答應。那知兩個人你也不睬,我也不睬,開店的著急,叫道:「二位會了賬去呀。」

  二人道:「什麼叫做會賬?」

  店主道:「承二位爺台賜顧小店,吃了酒要算酒錢的。」

  二人道:「呵呵呵,酒錢要多少?」

  店主道:「五錢二分。」

  二人道:「五錢二分什麼大不了的事,今日不曾帶得,改日拿來。」

  一頭說,一頭走了,便大步灑開走出店門。唬得酒家心內著急,上前扯住一人道:「啊呀爺啊,小店借本營生,賒欠不起,望二位爺會了鈔去。」

  那人道:「你這狗頭,眼珠多不生,怎麼樣開店?嚇,你道俺們什麼人?江湖上面有名聲的。喏,前頭走的名為王一掌,憑你什英雄好漢,只要輕輕一掌跌倒他,連環斤斗立腳不停。」

  小二道:「跌死了我也要酒錢的。」

  那人又道:「俺叫宋三拳,憑你銅皮鐵骨之人,只消三拳就死。」

  小二道:「打死了我酒錢總是要的。」

  那人道:「沒有怎麼樣呢?」

  便提起醋瓶拳頭輕輕一下打在小二胸前,小二登時跌倒喊:「救命。」

  張其、鄭千惱起來了,大喊一聲趕出來,上前來打這宋三拳。那知上不得他的手,也跌倒在地。浦大、浦二、楊家弟兄、草橋花三、華雲龍等六人一同趕出,這邊王一掌、宋三拳二人敵住。六個打兩個,還是吃白酒的好些。打得店中桌椅翻身,碗盞多碎。張其、鄭千爬起來嚷道:「金二哥,見死不救非為好漢啊。」

  那金台並非不肯幫助,只因他們平日間自逞英雄,看得別人不在眼內,今日且待他們吃些苦處也是好的。金台並不慌張,走過來喝住眾人休要動手,上前拱手笑道:「啊,二位,茶坊酒肆無作樂陶情之處,並非爭英雄奪好漢的所在。況且彼此無犯,何必這般打鬧?倘然打出事來,多有不便。況兼開店艱難,一家男女多靠在這上頭,早起夜眠,無非要吃飯。你們吃了酒,錢要還的,為什麼再要翻面皮呢?這些主顧們若多像二位,開店的豈不要本錢折盡關店了?」

  王、宋二人聞了此話,圓睜四目,兇狠非凡,說道:「住了!你難道不曉得俺們吃慣白食的,誰要你來多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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