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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踐前言助奩伸情誼 複故態怯嫁作嬌癡(5)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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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姑娘梳洗的這個當兒,外面張老同褚一官早帶同這邊派定的家人,把那十六抬妝奩送過去。就只送妝的新親只得張、褚二位,人略少些。那邊自然另有一番款待,不必細述。這邊才收拾完畢,早聽那邊「當」一聲鑼響,喇叭號筒鼓樂齊奏的響起房來。不想闖了個沒對兒的姑娘,才聽得一聲鑼響,唬了個兩手冰涼,只叫娘拉著。褚大娘子道:「可完了我們的創咧!」舅太太是要過祠堂去等著公子來謝妝,姑娘是苦苦的不放。褚大娘子道:「我同張家妹子倆人跟著你,難道還怕嗎?」這舅太太才得脫身,過去看了看,香燭一切早已預備停當。那鼓聲也就漸聽漸近,一時到了門前,早見馬蹄兒聲音進了大門,便有贊禮的儐相高聲朗誦,念道:「伏以: 滿路祥雲彩霧開,紫袍玉帶步金階。 這回好個風流婿,馬前喝道狀元來。 攔門第一請,請新貴人離鞍下馬,升堂奠雁。請!」屏門開處,先有兩個十字披紅的家人,一個手裡捧著一彩壇酒,一個手裡抱著一隻鵝,用紅絨紮著腿,捆得他噶噶的山叫。那後面便是新郎,蟒袍補服,緩步安祥進來。上了臺階,親自接過那鵝、酒,安在供桌的左右廂,退下去,端恭肅敬的朝上行了兩跪六叩禮。行著禮,舅太太在旁道:「我替他二位說罷,吉期過近,也沒得叫姑娘好好兒的作點兒針線,請親家老爺、親家太太耽待,姑爺包含罷!」公子答應著站起來,又回舅太太道:「我父親、母親吩咐我,叫給舅母行禮,請舅母到廂房裡頭坐下受頭。」把個舅太太樂得笑逐顏開,說道:「還給我磕頭呢,很好!你就這裡給我磕罷,我沒這些講究。」公子轉過身來,便在舅太太跟前磕下頭去。舅太太一面拉他,口裡說道:「你又是我的外甥兒,又是我的女婿,我可不合你說客套。姐姐只管比你大兩歲,他可傲性兒些兒,你可得讓著人家,你要欺負了我的孩子,我可不依你!」公子只得笑著答應了個「不敢」。舅太太又道:「回去先替我道喜罷,咱們的老規矩兒,今日可不留你喝茶。」公子退出來,依然鼓樂前導回去。 這奠雁之禮,諸位聽書的自然明白,不用說書的表白。那何玉鳳姑娘卻是不曾經過,聽了半日,心裡納悶道:「怎麼才來就走,也不給人碗茶喝呢?再說,弄只鵝噶啊噶的,又是個甚麼講究兒呢?」那裡曉得這奠雁卻是個古禮。怎麼叫作「奠」?奠,安也。怎麼叫作「雁」?鵝的別名叫作「家雁」,又叫作「舒雁」,怎麼必定用這「舒雁」?取其「家室安舒」之意。怎麼叫新郎自己拿來?古來卑晚見尊長,都有個贄見禮,不是單拜老師才用得著。如今卻把這奠雁的古制化雅為俗,差個家人送來,叫作「通信」,這就叫作「鵝存禮廢」了。 閒話少說。公子走不多時,只聽那邊二次響房,舅太太道:「快了。」因叫張姑娘把鞋給姐姐換上。姑娘說:「這雙好,穿著又合式又舒服,怎麼還換哪?」說著,張姑娘拿過個小紅包兒來,姑娘打開一看,原來是雙綠布的,上面釘著單股兒帶子的兩朵紅梅花兒。姑娘白說:「不穿了!」舅太太千哄萬哄,好容易給他穿上。張姑娘便把那一雙包了個包兒,交給戴嬤嬤帶在身上,預備過去好換。才換得妥當,早有人報:「太太過來了。」便聽得安太太車聲隆隆從後門而來。一時下車,舅太太同張太太、張姑娘都接出去。舅太太笑道:「多遠兒呀,親家太太還坐了車來了?」安太太道:「甚麼話呢?這是個大禮麼!回來我可就從角門兒溜回去了,好把車讓給你們送親太太坐。」一路說笑進門。 姑娘見了婆婆,要站起來,太太連忙按住,說:「不許動。」 因問:「吃了點兒東西沒有?」張姑娘代答:「吃了一個喜字兒饅頭,兩塊栗粉糕,吃了點兒餛飩,喝了點兒棗兒粥。」倒替姑娘瞞了八成兒「昧心食」。太太還說「吃少了」。說著,便坐在姑娘對面上首,看他裝扮起來益發面如滿月,皓齒修眉,不禁越看越愛。舅太太以新親禮相待,照例煙而不茶。彼止無非談些天氣春和諸事吉利的熱鬧話。看看交了酉初二刻,恰好轎子也將近到門,安太太便給姑娘蓋上蓋頭,起身回去。這個當兒,舅太太倒回避了,躲在外間排插後面,借著捨不得姑娘在那裡落淚。 安太太走後,只聽得鼓樂喧天,花轎已到門首。搭進院子來,抽去老杆,眾家人手捧進來,安得面向東南。只聽戴嬤嬤合隨緣兒媳婦一條一條的往屋裡要紅氊子,地下兩三層的鋪得平穩。褚大娘子便遞給姑娘一個小金如意兒,一個小銀錠兒,兩手攥著,取「左金右銀,必定如意」之兆。張姑娘又把個蘋果送在他嘴邊。姑娘被蓋頭這一捂,捂得一心的心火,正用得著,便大大的咬了一口,還要現吃,卻早拿開了。便聽得院子裡還是先前那個人咬文嚼字的念道;「伏以: 天街夾道奏笙歌,兩地歡聲笑語和。 吩咐雲端靈鵲鳥,今宵織女渡銀河。 攔門第二請,請新人緩步抬身,扶鸞上轎。請!」褚大娘子、張姑娘扶著姑娘上了轎,安上扶手板兒,放下轎簾兒,扣上蔥管兒,搭出轎去。這個當兒,便有許多僕婦伺候褚大娘子上車,先往頭裡去。這裡才叫轎夫上轎杆,打杵穩轎。只聽前後招呼一聲「請」,前面十三棒鑼開導,彩燈雙照,簫鼓齊鳴,姑娘到底被人家抬了去了! 姑娘上了轎子,只覺四圍捂蓋了個嚴密,裡邊靜悄悄的,黑暗暗的,只聽得咕咚咕咚的鼓聲振耳,覺得比那單人獨騎跨上驢兒,深山曠野黑夜微行,大是兩般風味,只把不定心頭的小鹿兒騰騰的亂跳,又好像是落下了許多事一般。走了半日,忽然想起說:「噯呀!我怎的臨走時節也不曾見著娘? 我正有一句要緊要緊的話要問他老人家,一時匆匆不曾問得,此時料想沒法回去,這便如何是好?……」自己合自己商量了半日,忽然說道:「有了,便是這等。」那知姑娘心裡打的卻又是個斷斷行不去的主意! 這正是:既為蝴蝶甘同夢,怎學鴛鴦又羨仙。 要知何玉鳳過門後又有些甚的情節,下回書交代。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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