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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回 大將軍連聲三捷 咬海干連敗而逃(2)


  道猶未了,正東上一陣海鰍船一擁而來,正沖著後哨。後哨上吳成督率一百名弓弩手,一齊箭響。那海鰍船擋抵不住,反一擁而去。只見正南上又是一班海鰍船一擁而來,正沖著左哨,左哨黃全彥督率一百名弓弩手,一齊箭響。那海鰍船擋抵不住,反一擁而去。正北上又是一班海鰍船一擁而來,正沖著右哨。右哨許以誠督率一百名弓弩手,一齊箭響。那海鰍船擋抵不住,反一擁而去。正西上一班海鰍船一擁而來,正沖著前哨。前哨張柏看見是個咬海於站在船上,他心裡想道:「連日我們諸將雖然得勝,卻不曾拿住咬海幹。待我今日拿了他,卻不搶他一個頭功?」高叫道:「來將何人?早留名姓!」咬海幹說道:「廝殺了這兩三日,你還不認俺是個人海擒龍咬海幹?」張柏道:「你就是個咬海幹了?」咬海幹道:「俺就是。你是何人?」張柏道:「我乃狼牙棒張柏的便是。」

  咬海幹道:「你的棒只好在岸上去使,怎麼也到水面來歪事纏?」張柏道:「番狗奴,你敢欺我不會射麼?」咬海幹道:「口說無憑,做出來便見。」張柏道:「我射一個你看。」咬海幹道:「你射來。」張柏拈弓搭箭,緊照著番將的面門,撲通的一箭去。好番官,袍袖一展,早已接了一枝。張柏又是一箭,番官又接了一枝。張柏心裡想道:「這番奴一連接了我兩枝箭,今番還他一個辣手,他才曉得。」又是撲通的一響去。番官只說又是照舊的腔兒,還把個袍袖一展,哪曉得袍袖兒裡止展得一枝,早有一枝中在他的的額腦兒,蓁的中在牛皮盔上,中在牛皮甲上,不曾傷人的還不算數。這一射,射得個咬海幹忍疼不過,掀翻在船艙裡面,滾上滾下。從番兵呸慌了,放開船望小河裡只是一跑。原來狼牙棒張柏有張神弩,一發十矢齊中,故此咬海幹吃了這一虧。于都督鑼響收兵。

  元帥大喜,記功受賞。元帥道:「番將雖然受此一虧,禍根還在,將何計以禦之?」於是都督道:「海鰍船一節,中在明日,末將有一計,可以破得他的。但番將之擒與否,末將不敢擔當。」元帥道:「破了海鰍船,也是一著。」于都督轉到水寨裡面,叫過五十名夏得海來,吩咐他如此如此。又申一角公文到中軍帳,關會如此如此。備辦已畢,只等賊來動手。哪曉得一等就等了三日,不曾看見個動靜。于都督心裡想道:「敢是張狼牙射死了也。」去問天師,天師道:「不曾死。」于都督道:「怎見得不曾死?」天師道:「賊星未滅。」于都督知道天師不是打誑話的,愈加收拾。

  只見三日之外,擂鼓搖旗,殺聲動地,傳報官報道:「咬海幹領了一班海鰍,又來討戰。」于都督道:「果真不死。」實時傳令四哨,各哨齊備火銃、火炮及鳥銃之類,如遇竹筒響後,許一齊放上去。各哨仍備佛狼機頂大者各五架,如遇喇叭響後,許一齊放去。傳令已畢,只見那些海鰍船蜂擁而來,左沖右突,前殺後攻,也不分個東西南北,也不認個前後左右,混殺做一夥兒。雖有些火銃、火箭之類,我們的藤牌、團牌遮架得周周密密。又且我船高大,急忙的還不得上來。于都督站在中軍臺上,看見他銳氣少挫,人心不齊,一聲竹筒響,四哨上火銃、火炮、鳥銃雨點的過去,那些小的海鰍怎麼上得這個大席面,只得扯轉篷來,退後而走。及至海鰍轉得身來,一聲喇叭響,四船上佛狼機一齊打將去,打得那個石點心望外奔,就是獅子滾繡球,你教那些小的海鰍怎麼禁當得起?只得望著小河裡面舍死而跑。

  進港未及一裡遠近,兩邊岸上鼓聲震天,喊殺動地。咬海幹抬頭看來,只見南岸上勒馬揚鞭,是個唐狀元,高叫道:「番狗奴哪裡走!早早投降,敢說半個不字,我教你吃我一槍!只見北岸上勒馬揚鞭,是個馬遊擊,高叫道:「番狗奴哪裡走!早早投降,敢說半個不字,我教你吃我一刀!咬海幹慌了,心裡想道:「我今日出口去不得,退後歸不得,做了個羝羊觸藩,兩無所據。只得且住著在這一段小河兒,看他怎麼來,再作道理。」想猶未了,只聽得了一聲炮響連天,這一段小河兒水底下有無萬的雷公,水面上是一天的煙火,可憐這些海鰍船盡為灰燼。這一陣也不亞赤壁之慘,只是大小不同。

  于都督收兵回寨。元帥大喜,記功散賞。四哨總兵官並唐狀元、馬遊擊,各各有差。元帥道:「今日水底下怎麼有火?」于都督道:「是末將差下五十各夏得海,預先安在裡面,以炮響為號。夏得海再用火藥觸動其機,這叫做一念靜中有動。元帥道:「有此妙計,怎麼先一日不行?」于都督道:「先一日不曉得他的路徑,遽用火藥,驚嚇了他,他反得以提防於我,故此直至今日才下手他。這叫做審其實,搗其虛,出其不意,攻其無備。」元帥道:「卻又關會於我要兩員大將,何也?」于都督道:「火藥盡頭在彼處,則用兩員大將截其歸路,這叫做立之標,示之准,令其尺寸不逾。」眾將官無法心服,卻說道于都爺曲盡水戰之妙。元帥道:「今日海鰍船有多少號數哩?」于都督道:「總只有二十只船,每船上有二十五名水兵。」元帥道:「這五百名水兵俱已火葬了。」天師道:「俱不曾死。」元帥道:「船已無餘,怎麼水兵不死?」天師道:「這五百名水軍俱善能伏水,號為入海咬,他豈肯坐在船上受死。」元帥道:「番將存亡何如?」天師道:「番將愈加不在心上。」元帥道:「怎麼番將愈加不在心上?」天師道:「那番將的名叫做魚眼將軍,他本等是水裡的家數。」元帥道:「火從水底下上來,他怎麼下得水去?」天師道:「火性上,藥性直,雖自下而起,卻燎上遺下,怎麼下不得水?」

  道猶未了,只見國師到來,問說道:「二位總兵在上,連日交兵勝負若何?」三寶老爺道:「連日小捷,只有番將未擒,禍根還在。」國師道:「連日小勝,還不至緊。明日午時三刻,我們的大小寶船,俱該沉於海底。」只這一句話兒,把個二位元帥嚇得魂飛魄散,志餒氣消。眾將官聽知此話,將欲不信,國師不是個打逛語的;將欲深信,一人之命尚且關天,何況千萬人之命。況且還有朝廷的洪福齊天,豈有個只輪不返之理。過了半會兒,老爺卻問道:「國師是何高見?」國師道:「是貧僧在千葉蓮臺上打坐,卻又有一陣信風所過,是貧僧不敢怠慢,扯住了他。從頭徹尾嗅他一嗅,只見這信風上當主我們寶船一災。其災自下而上,釘鑽之厄。」老爺道:「不知這一災可有所解?」國師道:「今番信風也是憂中帶喜,禍有福根。」

  道猶未了,只見夜不收報上元帥機密軍情事。元帥叫上帳來,問道:「你們報甚麼事?」夜不收說道:「連日番將輸陣而回,哭訴番王,番王道:『勝負兵家之常,我這裡不督過於爾。只是自今以後,還要用心破敵,與寡人分憂,寡人自必重賞於爾。』番將道:『臣有一計,稟過了我王,方才施行。』番王道:「既有妙計,任爾所行。』番將道:『小臣部下原有五百名水軍,名字叫做人海咬,其性善能伏水,可以七日七夜不死。小臣一計,責令他們各備錐鑽一副,伏于南船之下,以牛角喇叭響為號,一齊動手,錐通了他的船,其船一沉著底。』番王道:『妙哉,妙哉!好個破釜沉船之計,快行就是。』因此上這兩日咬海幹不來討戰,專一在牛皮帳裡,責令各軍錐鑽。有此一段軍情,故此特來飛報。」老爺道:「他錐鑽在幾時完得?」夜不收道:「只在一二日之間。」老爺道:「原來那些水軍果然不曾燒死。」夜不收道:「這些人平素以漁為業,以水為生。他前日連船失火,他們都躲在泥裡,一直火過了,卻才起來。」老爺道:「番將咬海幹何如?」夜不收道:「別人倒還是個泥鰍,他就是個豬婆龍兒,只在泥裡面討飯吃。」

  老爺道:「似此說來,寶船一災,果中了風信。」王爺道:「國師之言,夫豈偶然。」老爺道:「當此災厄,何以解之?」馬公道:「來說是非者,便是是非人。風信是國師說的,寶船一災,也在國師身上。」國師道:「阿彌陀佛!貧僧有些不好處得。」老爺道:「怎麼不好處得?」國師道:「下不得無情手,解不得眼前危;下得無情手來,又不像我出家人幹的勾當,故此不好處得。」老爺道:「欲加於己,不得已而應之,非我們立心要害人也。」國師道:「豈不聞火燒藤甲軍,諸葛武侯自知促壽?」老爺道:「今日之事,上為朝廷出力,下救千百萬生靈,正是無量功德,怎麼說個不好處得的話?」國師道:「阿彌陀佛!殺人的事,到底不是我出家人幹的。」馬公道:「此計莫非在天師身上罷?」天師道:「貧道亦無奇計,不敢違誤軍情。」王尚書道:「學生有一愚見,不知列位何如?」老爺道:「王老先兒一定有個高見,快請見教。」王爺道:「可將我們帶來的鐵匠,精選三百名來,學生有個處置。」

  不知用這些個鐵匠是個甚麼處置,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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