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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 爪哇國負固不賓 咬海幹恃強出陣(2)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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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道:「地方有多大哩?」夜不收道:「國有四處:第一處叫做杜板,番名賭班。此處約有千餘家,有兩個頭目為主,其間多有我南朝廣東人及漳州人流落在此,居住成家。第二處叫做新村,原系沙灘之地,因中國人來此居住,遂成村落。有一頭目,民甚殷富,各國番船到此貨賣。從二村往南,船行半日,卻到蘇魯馬益港口。其港沙淺,止用小船。行二十多裡,才是蘇魯馬益,番名蘇兒把牙,這是第三處。大約有千餘家,有一個頭目,其港口有一大洲,林木森茂。有長尾猢猻數萬,中有一老雄為主,劫一老番婦隨之。風俗,婦人求嗣者,備酒肉餅果等物,禱於老猴。老猴喜則先食其物,眾小猴隨而分食之。隨有雌雄二猴前來交感為驗。此婦歸家,便即有孕,否則沒有。且又能作禍,人多備食物祭之。自蘇兒把牙小船八十裡,到一個埠頭,番名漳沽,登岸望西南,陸行半日,到滿者白夷,這是第四處。大約有二三百家,有七八個頭目。」老爺道:「國王位在哪一處?」夜不收道:「王無定在,往來四處之間。」 老爺道:「國王叫做甚麼名字?」夜不收道:「原有東、西二王,東王叫做孛人之達哈,西王叫做都馬板。這如今都馬板強盛,併吞了孛人之達哈,止是西王一人。」老爺道:「民風善惡何如?」夜不收道:「民俗最兇惡。大凡生子一歲,便以匕首佩之,名曰『不刺頭』。國中無老少,無貧富,無貴賤,俱有此刀。其刀俱是上等雪花鑌鐵打的,其柄或用金銀,或用犀角,或用象牙,雕刻人形鬼臉之狀,至極精巧。國中無日不殺人,最凶之國也。」老爺道:「這如今領兵拒我者是個甚麼人?」夜不收道:「其人系賭班頭目,名字叫做個魚眼將軍。」老爺道:「怎麼叫做個魚眼將軍?」夜不收道:「他的眼睛兒溜煞,專利于水,站在岸上,直看見水底下的水精、水怪、魚蝦之類,不在話下,比著梁山泊浪裡白條張順還高十分。他混名又叫做個咬海幹。」 老爺道:「怎麼又叫做個咬海幹?」夜不收道:「因他手下有五百名水軍,名喚入海咬,善能伏水,就在水底下七日七夜可能不死。他領著這五百名軍士伏在水裡,咬得牙齒一響,海水要幹三分,故此混名號做咬海幹。」老爺道:「他的本領何如?」夜不收道:「他在海裡,出入波濤,如履平地。他在陸路上,騎一匹紅鬃馬,使一杆三股叉,還有三枝飛標,百步內取人首級,百發百中。有千合死戰之能,有萬夫不當之勇。」老爺道:「他怎麼曉得我們來勒兵相待?」夜不收道:「就是羅斛國謝文彬敗陣而逃,先前報一個軍信。」老爺道:「我和你來了有十晝夜多工程,他怎麼得這等快?」夜不收道:「是咬海幹在蘇吉丹國回來,路上相遇,故此快捷。」 老爺道:「謝文彬怎麼道?」夜不收道:「謝文彬誑言我們寶船一千余號,戰將一千余員,大兵百十余萬,沿途上貪人財貨,利人妻女,弱懦者十室九空,強硬者十存八九,故此他的國王說道:『南兵不仁不義,不可輕放過。』又且昔日南朝有一個天使,前往三佛齊國,被他要而殺之。近日南朝有一個天使,齎印賜與東國王,又是他殺其從者一百七十餘人。他怕老爺們來,想也不是個好相識,故此傳令四處頭目抵死相迎,卻厲害也。」老爺道:「謝文彬如今到哪裡去了。」夜不收道:「謝文彬做了個鷸蚌相持之計,他自家做漁翁去了。」老爺道:「番兵現在何處?」夜不收道:「現在賭班第一處。」老爺道:「你們還散雜在他四處,但有機密事,即便來報。回朝之日,重重有賞。」這五十名夜不收一擁而去。 老爺請過王爺、天師、國師來,把個夜不收的話,細說了一遍。天師道:「兵難遙度,將貴知機,看他怎麼來,我們怎麼答應他去。若只是平手相交,在諸將效力。若有鬼怪妖魔,在貧道、國師兩個身上。」老爺道:「但不知諸將何如?」實時信炮一個,大吹打一番,掌起號笛。號笛已畢,諸將一齊擺列帳前,稟道:「中軍元帥老爺,有何吩咐?」老爺把夜不收說的始末緣由,細說了一遍。眾將官道:「兵行至此,有進無退。元帥不必深慮。」老爺道:「非我深慮。但此國王敢於要殺我天使,又敢要殺我天使的從人,卻又併吞東王,合二為一,此亦倔強之甚者。我和你倘有疏失,何以覆命回朝?」 道猶未了,只見諸將中有一員遊擊將軍高聲應道:「元帥太過了些。昔日郅支、樓蘭,漢諸夷中大國也,邀殺漢使,陳湯、傅介子猶擊斬之。今日爪哇蕞爾小蠻,敢望郅支、樓蘭萬一?我們雄兵百萬,戰將千員,其視陳、傅二子何如?豈肯任其橫行猖獗,而莫之底止乎?仰仗朝廷爺洪福,二位元帥虎威,天師、國師神算,諸將士效勞,管教個金鞭起處蠻煙靜,不斬樓蘭誓不歸。」二位元帥聞知這一席英勇的話兒,滿心歡喜。三寶老爺抬頭一看,只見其人身長八尺,膀闊三停,圓眼豎眉,聲如雷吼。就是夫子車前子路,也須讓卻三分;任你梵王殿上金剛,他豈輸於半著。問他現任何官,原來是神機營的坐營,現任征西遊擊將軍之職,姓馬名如龍。這個馬遊擊原也是個回回出身,頗有些膽略,盡有些智量,故此說出幾句話來,甚是中聽。老爺道:「千陣萬陣,難買頭陣。今日這一陣,就是馬將軍出去。」馬將軍道:「大丈夫馬革裹屍,正在今日,何懼於此?」應聲就走,搭上一匹忽雷駁的千里馬,挎著一口合扇快如風的雙刀,三通戰鼓,領了一支人馬,竟上賭班平闊處所,擺下一個行陣。 早已有個巡哨的小番報上牛皮番帳,叫一聲吹哩,只聽得一聲牛角喇叭響,只見一員番將領著一支番兵,蜂擁而來,直奔南軍陣前。馬將軍勒住馬,當先大喝一聲道:「來者何人?」這馬將軍本等眉眼兒生得有些不打當,聲氣兒又來得凶,番將倒也吃了一唬,半會兒答應道:「俺是爪哇國鎮國都招討入海擒龍咬海幹。」馬將軍起頭看來,只見他: 番蔔算的蠻令,胡搗練的蠻形。遮身蘇幕踏莎行,恁的是解三酲。油葫蘆吹的勝,油核桃敲的輕。曉角霜天咬海清,怎能勾四邊靜。 番將道:「你是何人?」馬將軍道:「我是南膳部洲大明國朱皇帝駕下征西遊擊大將軍馬如龍的便是。」番將抬頭看來,只見他: 黑萎萎下山虎,活潑潑混江龍。金鞭敲響玉籠蔥,鑼鼓令兒熱哄。饑餐的六麼令,渴飲的滿江紅。直殺得他玉山頹倒風入松,唱凱聲聲慢送。 咬海幹說道:「你既是南朝,我是西土,我和你各守一方,各居一國,你無故侵犯我的疆界,是何道理?」馬將軍道:「我無事不到你西洋夷地,一則是我大明皇帝新登大寶,傳示你們夷邦;二則是探問我南朝的傳國玉璽,有無消息;三則是你蕞爾小蠻,敢無故要殺我南朝的天使,又一次敢無故要殺我南朝的隨行從者百七十人。我今日寶船千號,戰將千員,雄兵百萬,問罪吊民,勢如破竹。你快快的回去,和你番王計議,獻上玉璽,如無玉璽,填還我的人命,萬事皆休!若說半個不字,我教你螻蟻微命,斷送在我這個合扇雙刀之下。」咬海幹聽知大怒,叫一聲道:「好氣殺我也!」 道猶未了,左手下閃出一員番將來,高叫道:「你說大話的好漢,敢來和我蘇刺虎比個手麼?」道猶未了,右手下閃出一員番將來,高叫道:「你說大話的好漢,敢和我蘇刺龍比個手麼?」兩員番將,兩騎番馬,兩般番兵器,直奔過南陣而來。南陣上馬將軍雙刀匹馬,急架相迎。一上一下,一往一來,三個人絞紐做一團,三匹馬嘈踏做一堆,三般兵器混殺做一處。好個馬將軍,抖擻精神,施逞武藝,左來左戰,右來右戰,單來單戰,雙來雙戰,約有三四十合,不分勝負。馬將軍眉頭一蹙,計上心來,一邊的舞刀廝殺,一邊的偷空兒掣過銅錘來,看得真,去得快,照著蘇刺龍的頭撲的一聲響,蘇刺龍躲閃不及,早被這一錘打得三魂飛上天門外,七魄沉淪地府中。打死這個蘇刺龍兒還不至緊,卻把那個蘇刺虎兒嚇得意亂心慌,手酥腳軟,槍法亂了,支架不住,只得撥回馬便走。馬將軍看見他敗陣而走,趁著他的勢兒把馬一夾,那忽雷駁千里馬是甚麼貨兒,只走得一條線。就是蘇刺虎拚命而走,哪曉得馬將軍就在背後照著一刀。那咬海幹看見馬將軍的刀起,他急忙的飛跑將來,及至他的三股鋼叉舉起,這一刀已自把蘇刺虎兒連肩帶背的卸將下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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