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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寶船廠魯班助力 鐵錨廠真人施能(3)


  老爺道:「再敲!」及至再敲了一敲,第三個長班又叫將起來,說道:「敲得我的孤拐好疼哩!」老爺道:「既是這等,且放了他的夾棍,選粗板子過來。」叫聲:「板子。」只是拿板子的雨點兒一般來了。老爺叫聲:「打!」只見頭一板子就打了捺頭的腿,第二板子就打了捺腳的腿。老爺叫聲:「再打!」第三板子就打了行杖的自家腿肚子。老爺道:「這是個寄杖的邪法兒。」王尚書道:「既是邪術,把顆印印在他的腿上,再寄不去了。」三寶老爺就把個總督印信印在他的腿上,叫聲:「再打!」再打就寄在印上,打得個印吱吱的響。馬尚書道:「不消費這等的事罷,莫若待他自家醒過來,他決有個妙處。」三寶老爺也是沒有了法,只得叫聲:「各長班且住了。」住了許久,還不見他醒來。老爺道:「抬下去些。」果真的抬到丹墀裡面。

  看看金烏要西墜,玉兔要東升,三位總督商議散罷。只見他口兒裡「吽」了一聲,兩隻腳縮了一縮,兩隻手伸了一伸,把個腰兒拱了兩拱,一轂碌爬將起來,就站在三位老爺公案之下。老爺道:「你這小人,貪其口腹,有誤大事。」釘碗的道:「起遲了些,多釘幾個碗罷。」老爺道:「老大的只有一個茶甌兒在那裡,說甚麼多釘了幾個。」釘碗的道:「把甌兒來。」左右的拾起那個碎甌兒與他,甌兒原本是碎的,左右的惱他,又藏起了兩塊,要他釘不起來。哪曉得他釘碗全不是這等鑽眼,全不是這等釘釘,抓了一把碎瓷片兒,左手倒在右手,右手倒在左手,口裡吐了兩口唾沫,倒來倒去,就倒出一個囫圇的甌兒來。雙手遞與三寶老爺。老爺見之,心上有些歡喜,還不曾開口,釘碗的道:「再有甚麼破家破夥,趁我手裡釘了他,永無碰壞。」老爺叫聲:「左右的,可有甚麼破敗傢伙拿來與他釘著?」老爺開了口,那些左右的就不是破的也打破了,拿來與他釘著。一會兒盤兒、碗兒、甌兒、盞兒、缽兒、盆兒就搬倒了一地。你看他拿出手段來,口裡不住的吐唾沫,手裡不住的倒過來,一手一個,一手一個,就是宣窯裡燒,也沒有這等的快捷。一會搬來,一會搬去。

  三寶老爺心裡想道:「此人非凡,一定在造錨上有個結果。」故意的問他道:「你說是會釘錨,你再釘個錨來我看著。」其人道:「老爺,你有壞了的錨拿來,與我釘著。老爺若沒有壞了的錨,我便與你造個新的罷。」老爺道:「你若興造得錨起來。咱們奏過朝廷,大大的賞你一個官,重重的賞你幾擔祿。」釘碗的道:「我也不要官,我也不要祿,我也不要後面的賞。」龍爺道:「你要怎麼?」其人道:「我只是頭難頭難。」老爺道:「怎麼個頭難頭難?」釘碗的道:「就在起手之時,要盡禮於我。」老爺道:「怎麼盡禮於你?」釘碗的道:「要立一個台,要拜我為師。要與我一口劍,許我生殺自如。要憑我精造,不許催限。」老爺道:「築一個台也可,拜你為師也可,與你一口劍也可,許你生殺自如也可,只是不許催限就難。」釘碗的道:「怎麼不許催限就難?」老道:「卻是個欽限,豈由得咱們?」釘碗的道:「欽限多少時候?」老爺道:「欽限一百日。」釘碗的道:「一百日也,還後面日子多哩!」老爺道:「此時已過了四十多個日子。」釘碗的道:「餘有六十日還用不盡哩!」老爺道:「既是六十日用不盡,這個就好了。」王尚書道:「就此築台,拜了他罷。」馬尚書道:「還須奏過了朝廷,才為穩便。」三寶老爺道:「馬老先兒言之有理,待咱明日早朝,見了萬歲爺,奏過了此事,才來築台拜他為師。」又叫釘碗的來問道:「你叫做甚麼名字?甚麼鄉貫?咱明日好表奏萬歲爺的。」釘碗的道:「小人是萊州府蓬萊縣人氏,也沒有個姓,也沒有個名字。只因自幼兒會鉗各色雜扇的釘角兒,人人叫我做個釘角兒。後來我的肩膊上掛了這個葫蘆,人人又叫我做葫蘆釘角。」三寶老爺道:「今文從省,就叫做個胡釘角罷。」三位老爺一面起身,一面吩咐委官厚待那胡釘角,待明日奏過朝廷,拜他為師。

  卻不知這三位老爺明日奏過朝廷,有何旨意,又不知這個釘碗的拜了為師,有何德能,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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