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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胡員外女嫁憨哥 胡永兒私走鄭州(3)


  知府聽他言語真實,更兼憨哥依人說話的模樣又是真的,再差兩個人去拿胡永兒的父親來審間,便見下落。公差領了鈞牌,飛也似趕到胡員外家裡來,卻說胡員外聽得街坊土喧傳這件事,早已知是自家女兒做出來的勾當害了惠哥,與媽媽正在家暗咱地叫苦,只見兩個差人跑將入來,叫聲:「員外有麼?」

  驚得魂不赴體,只得出來相見。問道:「有何見諭?」

  公差道:「奉知府相公嚴命呼喚,請即那步。」

  胡員外道:「在下並不曾閑管為非,不知有甚事相煩二位喚我?」

  公差道:「知府相公立等,去則便知分曉。」

  不容轉動,推扯出門,逕到府裡。知府正等得心焦,見拿到了胡員外,便把城樓上射下憨哥,次後焦員外說出永兒並憨哥對答不明,要永兒出來審問的情由說了一遍,胡夙外只推不知。知府道:「我聞你女兒極是聰明伶俐,女婿這般呆蠢,必定別有姦夫,做甚不公不法的事。你怕我難為他說出真情,一意藏在家中,反來遮掩。」

  焦員外跪在那邊,便插口道:「若在你家,快把他出來救我兒子性命!」

  胡員外道:「世上只有男子拖帶女人做事,分明是你把我的女兒不知怎地緣故斷送那裡去了,故意買囑巡軍,只說同在城樓屋脊上,射下一個,走了一個。相公在上,城樓在半天中一般,又無梯子,拿獲這兩個人插翅飛上去的?若果同在上面時,怎地瓦也不響,這般逃走得快?女人家須是鞋弓襪小,巡軍如何趕他不著,眼睜睜放他到小人家中來躲了?」

  知府聽他言語句句說得有理,喝:「把憨哥的父親與張千、李萬俱夾起來!」

  指著焦員外道:「這事多是你家謀死了他的女兒,通同張千、李萬設出這般計策,把這瘋癲的兒子做個出門入戶,不打如何肯招!」

  喝將三人重重拷打。兩邊公人一齊動手,打得個個皮開肉綻,鮮血淋漓。焦員外受苦不過,哀告道:「望相公青天作主,原不曾謀死胡永兒。容小人圖畫永兒面貌,情願出三千貫賞錢。只要相公出個海捕文書,關行各府州縣,懸掛面貌信賞。若永兒端的無消息時,小人情願抵罪。」

  知府見他三個苦死不招,先自心軟,況兼胡員外也淡淡地不口緊要人,知府便道:「這也說得是。」

  一邊把三個人放了,一面取憨哥進府,開了枷,並一行人俱討保暫且寧家伺候。著令焦家圖畫永兒面貌,出了海捕文書,各處張掛,不在話下。

  且說胡永兒見憨哥中箭跌下去了,口中念念有詞,從空便起,見野地無人處漸漸下來,撇了凳子,獨自一個取路而行,肚裡好悶:「如今那裡去好?歸去又歸去不得,爹爹媽媽家裡又去不得了。想起成親之夜,夢見聖姑姑與我說道:此非你安身之處,若有急難,可宋鄭州尋我。見今無處著身,若官司得知,如何是好?不著去鄭州投奔聖姑姑,看是如何。」

  天色已曉,走了半日,到一個涼棚下,見個點茶的婆婆,永兒入那茶坊裡坐了歇腳。那婆婆點盞茶來與永兒吃罷,永兒問婆婆道:「此是何處,前面出那裡去?」

  婆婆道:「前面是板橋八角鎮,過去便是鄭州大路。小娘子無事獨自個往那裡去?」

  永兒道:「爹爹、媽媽在鄭州,要去探望則個。」

  婆婆道:「天色晚了,小娘子可只在八角鎮上客店裡歇一夜卻行,早是有這歇處,獨自一個夜晚不便行走。」

  永兒變十數文錢還了茶錢,謝了婆婆,又行了二裡路,見一個後生:

  六尺以下身材,二十二三年紀;三牙掩口細髯,七分腰細膀闊;戴一頂木瓜心攢頂頭巾,穿一領銀竺似白紗衫子;系一條蜘蛛班紅綠壓腰,看一對上黃色多耳皮鞋;背著行李,挑著柄雨傘。

  那後生正行之間,見永兒不帶花冠,綰著個角兒,插兩隻金釵,隨身衣服,生得有些顏色,向前與永兒唱個喏道:「小娘子那裡去來?」

  永兒道:「哥哥!奴去鄭州投奔親戚則個。」

  那廝卻是個人家浮浪子弟,便道:「我也經鄭州那條路去,尚且獨自一個難行,你是女人家,如何獨自一個行得?我與小娘婦一處行!」

  一面把些唬嚇的言語驚他。到一個林子前,那廝道:「小娘子!這個林子最惡,時常有大蟲出來。若兩個行便不妨得,你若獨自一個走,大蟲出來便駝了你去!」

  永兒道:「哥哥!若如此時,須得你的氣力拖帶我則個!」

  那廝一路上逢著酒店便買點心來,兩個吃了,他便還錢。又走歇,又個歇,看看天色晚來。永兒道:「哥哥!天晚了,前面有客店歇麼?」

  那廝道:「小娘子!好交你得知,一個月前,這裡捉了兩個細作,官府行文書下來,客店生不許容單身的人。我和你都討個得房兒。」

  永兒道:「若討不得房兒時,今夜那裡去宿歇?」

  那廝道:「若依得我口,便討得房兒。」

  永兒道:「只依哥哥口便了。」

  那廝道:「小娘子!如今又不真個,只假說我們兩個是夫妻,便討得房兒。」

  永兒口中不道,心下思量:「卻不可耐這廝無道理!你又不認得我,只交他恁地,恁地!」

  永兒道:「哥哥拖帶睡得一夜也好。」

  那廝道:「如此卻好!」

  來到八角鎮上,有幾個好客店都過了,卻到市梢頭一個客店。那廝入那客店門叫道:「店主人!有空房也沒?我夫妻二人討間房歇!」

  店小二道:「大郎莫怪,沒房了!」

  那廝道:「苦也!我上上落落只在你家投歇,如何今日沒了房兒?」

  店小二道:「都歇滿了,只有一間房鋪著兩張床,方才做皮鞋的鬍子歇了,怕你夫妻二人不穩便。」

  那廝道:「怕甚麼事!他自在那邊,我夫妻兩個在對床。」

  店小二道:「恁地你兩個自入房裡去。」

  那廝先行,永兒後隨,店小二推開房門,交了房兒。永兒自道:「卻不可耐這廝,交我做他老婆來討房兒,交他認得我!」

  只因此起,有分交:胡永兒壞數萬人性命,朝廷起十萬人馬;鬧了數座州城,鼎沸河北世界。正是:

  堪笑癡愚呆蠢漢,他人婦女認為妻。

  畢竟當夜胡永兒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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