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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回 呂軍師三敗誘蠻酋 荊門州一火燒佷賊(1)


  呂軍師要進取荊州府,未審虛實,乃命綽燕兒前往察探情形,諭之曰:「一要得實在軍機,二要知民心向背,三要覘文武協和與否。不論遲速,真則有功,廖則有罪。」燕兒遵令去了。姚監軍及諸營軍將,皆已渡江而來。軍師隨出城擇地屯紮。

  姚襄稟道:「襄陽屬縣大都降順,近處錢糧皆憶提貯府庫。」軍師道:「襄陽財賦不多,河南已奉恩益,難於接濟,在目下籌餉為第一,攻城次之。此去安陸府只兩三隻和途,地方饒沃,十倍襄陽,且系僻地,從無重兵屯守。汝可領本部軍馬,再點一千鐵騎,命董翥、董翱為先鋒,疾走安陸,以聲勢恐喝之,彼必不敢抗拒,既降之後,即令該府將各屬錢糧,陸續解交樊城軍前聽用。倘其間有意錢,飛報定奪。」姚襄隨於本日點將發兵去訖。

  未幾,燕兒回來繳令,稟道:「荊州知府姓李各諒,兵備道姓馬名興,系建文帝罷斥之人,燕王物地起用。做官貪委異常,民心抱怨。守城主將都督吳庸,兩員都指揮,一名馬雲,一名崔聚,皆系燕藩宿將,與文官都是同類,甚相和洽。又一個先鋒,姓古,渾名叫古怪相,小一耳,缺一目,鼻孔亦止左邊一個,鬢毛卻止右邊一撮,手足皆一長一短。向第江洋大盜,與同夥相爭,投充在營的。說他有萬夫不當這勇,未知果否。

  至於士民之心,向背未定。聽說關老爺廟中周將軍所持大刀,向來極有靈驗,若嘯一聲為勝兆,嘯兩聲是破城之兆。今者不聞得有嘯聲,還在那觀望。倒是城外紮下十來個大營,奉姚廣孝調取傜人、僮人、佷兵,見有二萬餘了,說還有得來,要他們沖頭陣的。看這些蠢賊,都不怕死,倒也利害。」軍師道:「探聽得甚好。」即下軍令:每日諸將各操本營軍馬,候不時發兵。

  忽報姚襄回來,稟見軍師,說:安陸府城守都司缺員,我兵才到界上,該府便出迎降。各屬亦次第效順。獨有荊門州、當陽縣兩處未服。該府說署州事是荊郡通判,恃著府佐,向多抗拒,不服提調。當陽是州所屬,起止由他。若取荊郡,這裡去必由荊門州,所以小將旋師覆命。軍師道:「楚人多詐,今兩郡甫定,妝可暫任安襄監軍道,督理餉事。我則安心前伐荊州矣。」姚襄拜命,自帶本部軍兵走馬上任去了。

  軍師卻往來于襄樊之間,登峴則尋羊祜之故跡,攬習池而訪山簡之遺蹤。偶逢會心,便揮毫題詠。茲記其習池詩雲:

  一從山簡沒,便覺習池衰。
  水涸魚飛去,苔荒燕吸來。
  酒徒今日到,笑口為君開。
  何處銅鞮曲,遺風亦右哀。

  又羊祜廟詩雲:

  羊公遺澤盡,峴首不成遊。
  荒廟行人過,殘碑少淚流。
  江歸漢口大,山入洞庭愁。
  尚有前朝柏,風聲直似秋。

  諸將佐亦各閒暇,日與部屬較射穿劄,投石超距以為樂。

  一日沈珂運餉來見。軍師諭道:「兵士勞苦,妝定能遠遠至荊州:以後只到襄陽,交與姚臨軍轉運,庶道裡各半,勞免均平。」沈珂遂向出師日期,軍師曰:「兵法:守如處女,出若脫兔。未可預期。」

  轉瞬之間,忽已八月有五日。軍師密遣綽燕兒再赴荊州,剔探傜佷情狀。至十三日五更,卒然傳令:「賓鐵兒、曾彪、董翱四將,點輕騎二千,不帶弓矢,不穿甲冑,於今日酉刻發兵,限十五夜半子刻,要拔荊門州。逾時者斬。若有賊人對敵,不在此例。」四將大喜,遵令去了。又自率劉虎兒、阿蠻兒、楚由基、瞿雕兒將,帶鐵騎二千,于戌時進發。郭開山、俞如海督率大軍,於十五清早起行。

  樊城至荊門,約四百里,總是山路,大半無人煙。董翥等一夜已走有二百七十裡。遇見兩三人在嶺頭下來,董翥命軍士拿到喝問:「你們還是要死要活?」三人面面廝覷,只叫:「大王饒命,我們身邊一個錢也沒有的。」董翥笑道:「是良民了。我且問你,到荊門州還有多路?城內有多少兵丁?前去有幾處塘汛?實說了有賞。」一個老年的兢兢答道:「到州只有百來裡路。州裡張太爺比完了錢糧,明日就要回府,帶著五六百兵馬來管押銀扛,都要去的,是個空城。過了這個黑松嶺,十餘裡就是半村嶺,有百十多人家,二三十塘汛兵住著。今朝只有七八個在那裡,其餘俱回家下過節了。再去都是荒山,連人也沒有的。」董翱問:「你們從那裡來呢?」答道:「完不起錢糧,昨日到州去挨板子的。」董翥道:「此是實話。」命賞他銀一兩。

  三個人都說:「我們沒福,不敢要大王爺的。」爬起來徑走了。

  賓鐵兒道:「他道我們是打劫的銀錢哩。」董翥道:「上了嶺,敢被他們汛兵望見就漏了聲息了。且在這裡住下,待晚些兒,我們四人驀地闖去,將汛兵殺卻,然後前行。倘有過去的人,且不許他走。」曾彪道:「還是將軍的智好。」

  等至酉刻,賓鐵兒等四人卸了戎裝,各帶暗器,一徑過了黑松嶺,走到半村嶺上。那五六個汛後見是生人,便喝問:「是恁麼人?」賓鐵兒早掣出銅鞭,攔腰掃去,已打翻了四個。曾彪接著動手,頓時了當。營房內又走出兩三個來,被董翥弟兄迎上去,一斧一個。又搜到裡面,床底下捉出一個小年紀的,也一刀揮為兩段。那些山村人家,都頂著門,頹躲得沒影兒了。

  賓鐵兒就去招呼人馬,乘著好月角,直抵荊門州城下。連更鼓之聲也沒有。四將帶領著百來個勇士,緣城而登,砍開城門鎖鑰,放進大兵。門軍驚醒了,還糊胡塗塗的問道:「兀的誰喧嚷呢?」賓鐵兒一頓砍完了,仍閉了城門。趕至州衙,殺入去時,張通判大醉鼾臥,方被左右喚醒。爬將起來,如煎盤上螞蟻,無處可走,匿在樓梯背後,被軍士搜著綁縛了。諸將知道城內已沒有了百姓的,見一個,殺一個,不曾留得半個。天大明瞭,四將會齊在州堂。軍士又活拿到一個官兒,說是當陽知縣,昨晚陪太他賞月,今日也要回去的。不多時軍師已到,見諸將功成,各褒獎了幾句。隨將張通判棄市,當陽縣黜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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