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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回 待字女感夢識郎君 假鋪卒空文揭開府(3)


  到回家時,練公子與松娘說知,竟去走遞公文。正是:

  曾為憲府佳公子,且作軍營走使人。

  練公子披星戴月,冒雪沖霜,走遞了兩、三個月的公文,汛兵都已熟目了。何典照著都督的印信,刻了一方,問練公子道:「寫個恁祥文書?」應道:「我已算定。只用素紙一張,到時自有話說。」諸弟兄齊聲稱善。於是封貯好了,練公子放在懷內,作別就行。到了交界處所,將都督印封,與守汛的官驗明掛號,出了界口,直到沂州。關門兵卒見是敵國來的,雖有公文,也就攔住了,飛報到開府衙門。隨有四個軍校來帶著,把他的文書送人府內。景金都拆開一看,卻是幅素紙,大為奇詫。心中暗想:「又不是兩軍相交,焉得差人通書?必然難形紙筆,所以借此來面說的。」隨喚軍校將來人監在內堂耳房,發封鎖鎖了。

  到二更時分,景金都帶個心腹使者,潛步出來,開了封鎖,引至內宅。練公子端立不動。僉都詳視一回,雖然走卒打扮,卻棱棱然骨格非常,隨問:「你是誰差來的?」練公子見金都這般作為,大有知識,就將父親的名諱與自己的真名說出。僉都連忙立起敘禮,分賓主坐下,說:「練年伯殉難之慘,與先父相似;世兄之得脫鼎鑊,又與小弟略同。今日駕臨,豈非天幸?願明以教我。」練公子方把遇著崇南極諸人,與娶了劉貞之女,及假充鋪卒到此通信,將來做內應的話,明明白白說個詳細。景僉都大喜,抵掌而言道:「我要南征久矣。因連年濟北用兵,未遑奏請。今得世兄同心相助,便可立決,無煩再計。但不知他們兵將情形,求世兄指示。」練公子道:「兵雖眾而未習戰陣,將雖多而殊少謀略,糧響雖廣而士卒恒不能飽。上下離心,戰不奮前,守無固志,良易破也。弟向者即欲奔投濟南,因先父為賊劉傑所獲,獻于燕王,升為淮安城守副將,區區之心,必欲誅彼全家以報大仇。所以羈棲於淮上,圖個空隙。今得世兄拔刀相助,祖父靈魂亦感激於地下矣。」僉都道:「國仇家難,彼此同之,是何言也。」

  遂命暖起酒來,僉都親自相勸。練公子道:「清晨當在大堂領取回文,若面帶酒氣,恐為左右伺察?」僉都矍然道:「世兄謀深計遠,可卜大事必成。但公堂之上,不免開罪于兄長,這卻怎處?」練公子道:「正要如此。還有一事請教,那劉傑中軍,有個都司,姓莊,名毅衍,與何、申二兄相契,說是袁州太守楊任之內弟。向系行伍出身,頂名擒虎,得此武職。所以袁太守九族被難之時,彼得脫於局外。向亦欲報大仇,因他現居官職,未曾去會。約定臨期面訂,未知可否?」金都道:「袁州公乃先父之門生,其妻族原是世家,亦被禍難。彼若心在於賊,何難立擒何、方兩兄,而反與之相結乎,以愚見揣之,決無可疑。」練公子即起身告辭。僉都又問明瞭諸人住址,方攜手送出,仍舊封鎖好了。

  頃刻天明,即便傳鼓,升堂公座。料理諸事已畢,隨命帶燕國投文人到丹墀下,喝問:「汝系何人?敢為賊人到此投遞印文廣練公子連連叩首道:「小的名東方絲,向來雇在軍營走遞公文,覓些工食養家的。每日得了他幾分銀子,不敢不走,實不知內中事情,求大老爺憐憫小的罷。」僉都道:「我看你這個賤相,未必是賊的黨羽。殺爾算不得什麼,饒你去罷。」練公子又行叩首哀告道:「雖蒙大老爺饒命,若不賜發回文,那邊就說是小的不曾到來,究竟活不成。與其回去慘死於毒刑,到不如一刀死在這裡的好。」僉都假意沉思一會,喝道:「也罷,既饒你命,在轅門外候領回文。」隨放炮封門。那印封空文,早經照樣豫備,總不過要瞞眾人耳目,所以有這許多做作。直到明日,原在當堂發給,練公子領了一徑回去。此來不打緊,但請看兵臨城堞,先找取的仇人首級;更誰知力奪關門,亦喪卻了義士性命。下回便知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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