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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回 待字女感夢識郎君 假鋪卒空文揭開府(2)


  那劉老兒黎明起身,走到外邊,見客房虛掩著;推開看時,一男一女,雙雙的面對面,摟抱著酣臥未醒。不是別個,卻就是自己的侄女。心下一想:我為侄女幾次聯姻,他執意不肯。因何這客人才到,便與他偷上了?這是我的侄女偷他,不是他偷我的侄女。若一聲揚,就終身不能嫁人,也壞了死者的臉面。罷,罷!且待醒來,再作道理。誠恐三不知被走使的人間進門去,乃扣了屈戌,攝條凳兒,坐在門旁。

  直到辰刻,兩人甫醒。開眼一看,紅日滿窗。練公子驚道:「這事怎了?」松娘呆了半晌,說道:「難道伯父就把我處死不成!郎君只得要屈節求這老人家。得脫身時,速尋到紀遊擊衙門管文書一個姓何的,再李指揮衙門管號一個姓方的,這兩人都有些來歷,與我伯父來往得好。不拘那一個,可煩他做煤,斷無不成的。」疾忙起身,輕輕的開門,卻是外邊反扣的,又吃了一大驚。聽得有人將屈戌扯下,門已微開。松娘向外邊一望,不見有人,逕自溜進去了。練霜飛正欲走時,店主已進到屋裡。遂連連作揖,口中含含糊糊的說:「多多得罪。」劉老兒道:「客人為何事到這裡的?」練公子不能答。見門外無人,說:「去解個手來。」出得房門,如飛的向著街上奔去了。

  便先尋到李指揮衙門方姓管號房內,卻有兩個在那裡。公子便問:「那位姓方?」一個答道:「在下便是。尊兄高姓大名?有何下顧?」公子道:「請借一步說話。」二人齊道:「此刻要支應公事,不便出門。有話就說。」公子又問:「那一位尊姓?」

  說是姓何。公子道:「可是在紀遊府效勞的何兄麼?」二人又道:「尊兄何以先知?」公子一想,若不實說名姓,恐自枉然。就將桌上筆兒蘸飽,在殘紙上寫:「弟系殉難副都禦史練子寧之子,名練霜飛。」送與二人看過,即便扯毀了。兩人錯愕一會,問:「到此是為什麼?」霜飛道:「也請教了長兄等真姓名,方好明言。」兩人見他不諱,也就將自己父親並真名寫將出來:一曰何典,一曰方震,都是殉難之後人。練公子隨倒身下拜,各認了異姓弟兄。然後把求姻之事說了一遍。

  何典道:「長兄不圖大事,乃貪一女子,殊非我輩心腸。這個弟兄敘他做什麼。人都呼我為猴兒,其實是性躁的,莫怪,莫怪。」練公子道:「弟歷盡萬苦千辛,總為這報仇大事,也與臥薪嚐膽的差不多。目今所求姻事,原是大事之中一件緊要的事。若說貪著一女子,看得小弟太不忠不孝。」方震道:「長兄必自有說,請道其詳。」練公子道:「弟如今無衣無食,又沒個安身處所,怎樣做得事來?若有了這門親,便可借此托足,得與兄長等隨時商議,多少是好。」就把松娘亦屬同仇,並與崇南極、盛異結義的話,一總說了。何典道:「何不早講?沒來由得罪于兄長。怪道劉老兒的女兒,做媒的說來說去,再不肯嫁人,原來有這些情由在裡面。」方震道:「如此,我二人即刻去說。若他有些作難,我就把我的蠻性使出來,怕他不肯麼?」何典向練公子道:「兄長速備聘禮就是。包管不幾日,弟輩來見新嫂子吃喜酒哩。」練公子道:「弟今就到崇、盛兩兄處借些禮物,並約他同來何如?」方震道:「正是這樣。」各道謹慎而別。

  次日,方、何二人商量出一個求親的法來。把一幅紅紙,寫了幾句話,折成方勝同心,籠在袖裡,便到劉家飯鋪。老兒接著,滿臉堆笑,說道:「貴人多時不降臨了。」何典道:「誰是貴人?你才是貴人哩!」劉老兒道:「好何相公,打趣我老頭子。」方震道:「他近日學了未卜先知之數,說來都有應驗。你老人家不信,請看這紙上寫的,方知是真貴人哩。」就把那折方勝遞與他,出門便走。

  老兒亟送不迭。回到內裡,自言自語道:「因何這二人的話,沒頭沒腦,好不奇怪?」那時松娘,早在影門背後竊聽,心中已自明白,便接口道:「只怕有些緣故。」老兒道:「我眼花了,你開來念與我聽。」松娘道:「只怕草字我認不得。」老兒隨手拆看時,寫著兩行極大的字,雲:

  練都禦史公子名霜飛,前改為東方絲,在尊店住過一宿,竊慕令嬡賢淑,特托我等執柯。專候鈞命。

  劉老兒呆了半晌,忽悟道:「東方絲是練字。我侄女聰明,解到這個地步,所以去就了他。」隨遞與侄女,即便出門。剛剛又遇著二人。何典、方震齊齊拱手,問道:「可是貴人的話應了?」老兒連聲道:「不敢,不敢,只怕不敢仰扳哩。」兩人知已允從,又拱手道:「且別過,明晨特誠來領教。」

  至第三日,練公子回來,見了何、方二人,彼此說明就裡,便差個女媒去求親。說是何、方二相公有位親戚,複姓東方,名絲,系漢朝東方朔仙人的子孫,必定「有緣千里來相會」的。

  女媒如命傳述。老兒應道:「我也認得這個人,但是要姑娘自己做主的。待我去問來。」女媒心內忖道:「這一問又是不成的。」

  等有一會,老兒出來說:「有句話相商,肯贅在我家不肯?還要煩你們去問問。」女媒笑應道:「恭喜,恭喜!這到不消問得,正是要來宅上成親,禮物總是折幹的。适才不好說得,如今兩意相同,完了你老人家一樁心事。要重重送給花紅的呢。」

  女媒去後,何、方二人又來,同劉老兒選定了吉日,送了羹果茶禮。練公子竟到劉家飯鋪成親,備些喜筵,請請鄰里,自不必說。才得彌月,崇南極、盛異已到淮安,都來拜望賀喜;就在鄰近賃所房屋住下。練公子就引何、方二人大家相會,各自心照,不言而喻。

  一日,練公子請了四人,同到野外踏青。揀個幽僻處所坐定,說:「景清都禦史與先父同寅,又同殉難。今聞景公之子現鎮沂州,若得偷過交界地方,見他一面,定有妙策。諸兄長以為去得否?」何典呵呵大笑道:「要去極易,只怕兄長不肯去。」崇南極道:「肯,肯,我也同去。」練公子接口道:「就死也要去!怎說我到不肯?」方震接著說:「何兄有名急性子,今日偏要慢廝條兒。快說是怎的法子?」何典道:「如今營兵走遞文書,都是雇倩人的。只要練兄暫充此任,那印信官封都在我。」方震拍手道:「妙極了!今日才用著你刻圖書的手段哩。練兄明早就來,我們好與營兵說明,走他幾天,方免人猜疑。」

  練公子道:「弟這幾年逃難,到熬煉著會走快路。」商議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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