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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回 震聲靈遣使議讓位 懾威風報聘許歸藩(2)


  次日禦朝,即召濟南來使陛見。劉璟、仝然二人皆昂然而入,行天使見藩王之禮;諸臣莫不內愧。燕王認得正使是誠意伯劉基之子,乃強作霽容,說:「爾為開國元勳之後,何故屈身於妖賊?豈不辱沒了你祖父麼?」劉璟朗然對道:「臣立身于建文之朝,做的是建文的官,怎麼說是妖賊?難道高皇帝傳位於太孫,是妖賊麼?殿下之言,有似當日詐稱瘋病的時候了。」燕王忍住了怒,又說道:「咳,劉基何等聰明才智,怎麼你就這樣懵懂!那建文年號是虛的,婦人僭稱帝號是實的。連虛實二字,你還會不過來?」劉璟奮然應道:「目今正要講這虛實二字。建文陛下的聖駕,指日便臨行闕。殿下若以為實,亟宜推位讓國,上慰高廟在天之靈;若以為虛,則是無父無君,四海之內,皆成仇敵,豈獨帝師哉?」燕王道:「天下者,高皇帝之天下。朕為高皇之子,建文乃高皇之孫,侄讓于叔,叔讓于侄,總是朕一家之事,非外人可以勸、可以阻的。你今妄言建文將歸,且說現在何處?難道朕把祖宗之天下,輕輕讓與這個婦人?」仝然不待說完,就厲聲先應道:「我帝師若要這個天下,便可席捲金陵,囊括幽薊,何待今日?所以按兵不動者,只為我君尚在。一迎複位,則四海傾心,可以傳檄而定。先遣我等以禮陳說。是不忍以一人之反叛,而害及無限之生靈,還是為本朝培養元氣,大王返謂僭稱帝號,這才是真懵懂了。」

  燕王勃然變色,又因徐妃之言,只得含忿優容,便問劉璟:「他是何官,敢來抗朕?」劉璟應道:「是少司空兼理靈台事。」燕王見說有「靈台」二字,心猜必會妖術,所以膽大,是奈何他不得的,只得轉為支吾道:「你既知天文,難道不曉得朕是真命天子?如此出言無狀,若斬了你這顆首級,卻道是朕無度量。姑從寬宥。」仝然大聲嚷道:「我但知高皇帝為開國真命天子,建文帝為守成真命天子,並不知有篡國真命天子。要殺有我的頭在這裡,什麼寬宥不寬宥,度量不度量!」燕王急得沒法,返顧諸臣道:「料他知甚天文,曉得真命不真命?我若殺之,倒成了小人之名。」劉、仝二人正有多少話說,燕王十分沒趣,竟自退朝。隨傳諭太常寺,令燕饗來使,打發先回;自有人去報聘,不須守待。劉、仝二公料想燕王再不見面,只得回濟南複旨去了。

  越數日,燕王臨殿問群臣曰:「朕欲遣人出使,誰可行者?」

  群臣皆知是往濟南,莫敢應對。楊榮奏道:「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何況出使?唯陛下命之。」燕王笑道:「朕知這班屍位之徒,平日享盡榮華,臨事巧於躲避,皆是怕到濟南的。卻不知朕別有差遣。」隨命通政司參政金幼孜道:「朕徵召請廣信府龍虎山張沖羽士,汝可星夜前往。彼若不來,汝亦休回見朕。」

  幼孜頓首領命。燕王又道:「朕本不欲差使往濟南,可惡爾等畏之如虎,朕倒要差遣兩個去走走。速自奏來,庶免罪譴。」

  群臣面面廝覷。有大理少卿胡瀹俯伏奏道:「臣願往。」燕王道:「爾是胡濙之弟,還有些為國之心。但須再得一人同行。」

  楊溥奏道:「臣保舉一人,唯陛下採擇。」燕王問:「是誰?」

  楊溥奏:「工部尚書嚴震才氣過人,素有重望。」嚴震連忙跪奏:「臣之不才,既受輔臣舉薦,願充備員以報皇恩。」內閣中書袁珙亦奏道:「臣亦願往。」燕王道:「多一名不妨,也見得天朝人物。」袁珙又奏:「臣不敢與聞使命大事,但去相這婦人一相,看是何等樣的,應滅在幾年幾月,回報陛下。」燕王大喜。

  退朝之後,即召嚴震等入宮,授以密旨。且諭令:「毋辱君命。」

  三人叩辭了燕王,請給了報聘禮物,徑往濟南進發。

  到了交界地方,歇在公廨。早有人飛報闕下。軍師即命放進,並令魏兗、陳略二人管待來使。原來胡瀹就是開封府的推官,當日曾請月君降了梅花鹿怪,救他女兒的,想來決無妨害,所以願來。嚴震是建文舊臣,與趙天泰等皆系舊識,又是個富翁出身,就有些兒差錯,不關著縉紳體面,所以楊溥薦他,心上倒也實落落的,一些兒也不怯。進了濟南城內,想要會會一班舊臣。大家私議私議,恐有人猜疑,倒先來拜呂軍師。軍師辭謝道:「既為國是而來,當在闕下相會,無先行私接之禮;且耆舊老臣多在,尤當避嫌。」嚴震暗思:「此間有人,所以發跡,到是我冒昧了。」

  次日清晨,諸文武大臣會集帝闕。宗伯衙門等官導引嚴震等三人,進至行殿。燕使初不知設在聖容、玉圭,及舊宮太監值殿等事。一見故主在上,嚴震便覺良心髮露,耳紅面赤起來,戰兢兢的嵩呼舞蹈,幸而未曾失儀。王鉞道:「嚴司空,汝還認得建文萬歲麼?」嚴震局蹐異常,勉應道:「老臣思念故主,所以得此一使。」趙天泰、王璡等莫不微笑。軍師抗言道:「帝師有旨:著令來使將燕藩之意,奏聞皇帝;再與諸大臣議定,然後奏請帝師示奪。」嚴震那裡料著要向天顏奏對?一時就沒了主意,方悔的當日不曾殉難,以致有此。沒奈何,引了胡瀹、袁珙二人,俯伏奏道:「燕主命臣雲:聖駕歸日,即當奉還大寶;若行在無音,天下應歸新主,異姓不得過問。諒陛下心有同然,高皇在天之靈亦無異也。」奏畢,向著眾舊臣道:「新主之命如此,恐亦無容更議。」趙天泰道:「口奏無憑,還須繕疏。」諸大臣齊聲附和。嚴震急得沒法,勉應道:「新主既無報書,臣下何敢擅專?」倒是呂軍師止住道:「燕藩以詐哄我,我倒以誠信他。聖駕一歸,即發尺一之詔,召令伏闕;若敢抗延,率師討罪,怕他逃往何方?司空等一經繕疏,燕王必竟加罪於他,既算不得憑據,亦且有似抑勒,曷用此為?」梁田玉道:「軍師之論極是。那燕賊可是別人做得主的?」於是同赴帝師闕下複奏。午門之外,齊齊整整,列著二十四員上將,一個個雄威赳赳,英氣森森,皆有超群絕倫之相。怎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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