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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回 鬼母手劈奎道人 燕兒腰斬李豎子(2)


  曼尼道:「鮑道兄鱉著氣哩,不要害他墮落。」就接著兩位劍仙,隱形前往,窺探動靜。遙見一道清風,冉冉而飛,將近傘邊之外,忽地掣回,複還真相,打了個寒賦,遠遠的四面端詳,曼尼道:「不妨了,我們先回去罷。」鮑姑隨後也到,向著曼尼道:「恁麼大驚小怪!那樣的傘,當不得法術,就像那無賴潑皮,敵不過人,自己遍身塗了臭糞,不怕人不讓他。若是撞著個有本事的,不消近他的身,一腳就踢翻了。」曼尼道:「倘若踢不成,也要打個寒噤。」鮑姑知是悄跟來的,便道:「偏你有這些賊智!傘上現放著令甥女的尊像,快去請他來斬了這妖道罷。」曼尼道:「奉他的法,如何自己肯壞自己的門面?除非鬼母尊方肯下手哩。」鮑姑道:「既如此,事不宜遲。」就同曼師回到帝師闕下,訴與月君。

  月君大驚。曼師亟令取出鬼母尊遺下的信香,焚將起來。

  月君向空默禱禮拜,靜候一日,至三日、五、六日,絕無影響。

  月君道:「這是為何?此際軍心必然著急,且先請鮑師前去安慰一番,令軍師緊守城池,毋致疏虞。」已過了十日,亦不見有消息。月君意欲再焚信香,曼尼道:「不可!鬼母尊浩然之氣,塞於三界,我若舉心,彼處即知。既貽信香,決然無爽。或者中有劫數,亦未可定。只宜靜候為是。」

  原來鬼母尊一聞信香,即運動慧光,向下界照時,早見奎道人之所為。這須奏聞上帝,方可施行。但天上一刻,人間一日。等得維節臨朝,下界已過半月。直到第十六日辰刻,正白日果果時候,忽而烈風迅雷,平空震發,鬼母尊奉了玉旨,統率雷霆神將,擊死奎真。無奈礙這柄絕陽傘,只盤旋於四表,不能相近。鬼母尊顯出法身百丈,手中三尖兩刃刀,也就與法身差不多長短,相去有二百步,照著傘頂上劈下去;奎道人頭頂著魔王令牌,站著傘下正中間,你道巧也不巧?連傘連人,剛剛劈做個兩分開,並令牌也分為兩半。一百個童子都倒在地下,嚇死了十來名。李景隆伸出了舌頭,縮不進去,只是呆呆的瞪著眼兒。

  那時喜得濟南軍將,個個向天禮拜。諸位仙師忽從雲端降下,呂軍師亟拜懇道:「如今軍士死的已有千人,病者也在垂危,還要求各位仙師救他。」曼尼道:「須是鮑道見丹方為妙,就是骷髏也活得來的。」鮑姑道:「若不是鬼母誅他,你還該問個首造巫蠱的罪哩。快快盡行救活,庶幾將功折贖。」曼尼道:「要我救不打緊,只要煩道兄代做引魂童子。」就在抽中取出一首引魂的幡來,上面符印真個仙家未有的。公孫大娘道:「我待勞持此幡罷。」曼尼道:「如此,教他做招魂童女罷。」

  又在袖中取出個碧玉小爐,並返魂香寸許,吹口三昧火,爐內氤氤氳氳,吐出香煙。聶隱娘道:「待我捧此香爐罷。」曼尼道:「難道只教個會誇嘴的,因人成事?」鮑師道:「我為監督,你若招不魂來,我須有法治你。」於是四位仙師笑吟吟的攜手而去。片時間,病者全愈,已死者也活有十之七八;其應死於劫數的,也就不能再轉陽世了。幸喜得諸將佐皆得全愈,各位仙師自回報知月君,不在話下。

  卻說李景隆是個色厲內荏匹夫,全無謀畫;若考他武藝,還不能勾三等。蔭襲了個侯爵,只知道飲酒食肉,廣置姬妾優童,日夜淫樂,豈能勝將帥之任?當日建文皇帝誤用他領兵代燕,燕王大笑曰:「李九江膏粱豎子,與之六十萬兵,是自坑之也。」在燕王本知其無能而返用他,只為有個奎道人在那裡。

  李景隆若無奎道人,也斷不敢行獻策,請伐濟南的。前日大敗之後,已覺心慌,猶望棺材邊有咒殺鬼,可以幸成大功。今忽為雷霆所擊,連根拔去,眼見得再沒有個奎道人來了,真個束手無策。進又不能,退又不敢,不進不退的住著,又無此理,只得令記室草成一疏,據實具奏,勒兵聽命。

  奏章才出,呂軍師兵馬早到。這一驚,也就像個雷擊的了。

  勉強升帳,召諸將商議。狗兒道:「水來土掩,將至兵迎。大家一槍一刀,或勝或敗,也得個爽快。那裡有堂堂天朝,不能和他對壘,竟想要咒殺敵人之理!」景降自覺羞慚,支吾應道:「這也是奉君命的。」帳下轉出景隆最寵的家將兩員,前稟道:「要殺敵人,也沒甚難事。前奉元帥令,小將等看守童子,不得隨行;若早在陣前,敵將首級已獻在麾下。」狗兒視之:一個姓花,叫做「花花子」,善能射箭打彈,有袖中奇矢三枝,能傷人百步之外,渾名又叫「賽燕青」;一個姓苗,叫做「苗苗兒」,善打雙眼鳥槍,其槍止長一尺二寸,內藏鐵丸三枚,槍眼外用鐵鐮為機,機之下,兩邊皆嵌火石,機一發動,火星進人雙孔,兩槍齊發,百發百中,摔不能避,受其傷者,十無一生,渾名叫做「掌中火」。李景隆道:「汝等技藝,豈不精巧,但非臨陣可用之兵器,慎勿輕言。」兩將又稟道:「原不必與他爭鋒。以小將愚見,元帥可直臨陣前,請他主將打話,俟其一出,我們兩般兵器齊發,怕不了他的東廚司?蛇無頭而不行。主將已死,任你百萬雄兵,必然驚亂。然後元帥乘勢掩殺,豈不唾手成功?」平燕兒、膝黑六大聲贊襄道:「此計甚妙!」狗兒也說:「行是行得,但須躲在門旗影裡,暗暗行事。」

  景隆見眾人說好,遂定了主意。即遣人下戰書,約在明晨交戰。呂軍師援筆批於書尾道:「知道了,請九江元帥小心些!」

  景隆在軍師面前,還要虛支個架子,作色道:「這賊好生可惡!」

  然心中甚是害怕。當夜翻來覆去,眼跳肉顫,不能安寐。直躊躇到四更,忽然得計道:「倘或僥倖不來,我就學廉將軍堅壁拒秦之法,再上表章請救。」不期霍然睡去,諸將皆戎裝以待。

  濟南早已放炮開營,大聲吶喊,景隆方始驚醒。亟命花花子兩將面囑一番,又飲了數杯醇酒,同狗兒等出到陣前,大叫:「請軍師打話!」高咸寧道:「景隆這賊,也要學謅文起來了。」呂軍師道:「非也,昨下戰書,今請講話,彼意欲暗算我,故作此斯文假套。」即命瞿雕兒出陣,專搦景隆交戰。雕兒縱馬橫朝大喝道:「景隆逆賊,認得我麼?我父子三人,當日殺進彰義門,已破燕京,不料爾逆賊忌功,立將令箭掣回,後乃潰喪百萬王師,逆罪滔天。而又迎降孽藩,逼亡故主,真狗彘不食之徒。拿汝來剁做肉醬,也不足以泄神人之憤。」景隆急得三屍出火,七竅生煙,顧左右道:「誰與我先斬此賊?」背後一人應道:「待我來!」手起一刀,將李景隆揮為兩段,縱馬就向對陣而走。後一人亦飛馬而出,大喊道:「反了!待我拿他!」

  一徑追去。說時遲,做時快,花花子見害了主將,立發一管,要射的是先走的,不料反中了後面追的,翻身落馬。

  呂軍師見敵營內變,羽扇一揮,眾將齊殺出陣。那斬景隆的這員將,就勒回馬,與瞿雕兒當先殺進。眾軍見主將已死,各無鬥志,望後便退。苗苗兒亟要發槍,心慌手亂,機未激時,又早被殺景隆的那將,飛馬至前,砍于馬下,花花子發一彎來,恰中雕兒左肩胛;雕兒全然不動,大喝一聲,手中戟刺個透心。

  後面大兵奮呼湧上,狗兒孤掌難嗚,抵敵不住,大敗奔逃;死傷者不可勝算。旗槍盔甲,糧草輜重,拋滿道路。濟南王師追逐五十餘裡,方始收軍。狗兒得脫性命,引了殘兵剩將,連夜逃向河間去了。好在一燕飛來,先斬了賣國負君的臣孽;又早一燕飛去,卻誅他奉逆行刺的凶徒。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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