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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回 呂司馬謁闕裡廟 景僉都拔沂州城(2)


  軍師曰:「難言也!然後孟氏尚矣。其為言也,由粗而入於精,由細而徹乎大;其為行也,至剛而不屈,至正而不倚:非得聖之全體者不能。俾用於世,其伊、召之流亞乎?獨是生當戰國,未免有矯激之處。韓昌黎正道而行,亦雲強毅。信之雖篤,而知之不精,往往雜入荀、楊,此其病也。東坡天資敏慧,能達道原。然而流入於禪,儒之未純者。留侯、武留皆先得聖人之作用,所謂可與權者。第其根本,則略雜於霸,亦所遇之時使之然耳。至程、朱二氏,但敦其體而不究其用,操履篤實,固守不變,甯不謂之大儒?獨是執而不融,泥而不化,似乎墮入窠臼。當治平之日,以之坐談性天、講論經書則可,若處於興亡成敗之際,豈能與留侯、武侯較其長短乎?夫羲《易》為至聖之微書,我夫子尚言五十學《易》,孟氏未能明之而亦不道。京房、王弼之流,竟流入于蔔筮,此固忘其本而循其末,不足取也。晦庵起而正之,不為無識;然於六爻之義,大半晦蝕,千古冥冥,宗之為師,《易》雖存而實亡矣。其於《詩經》六義亦然。未徹其旨,率為注解,亦大半滅沒而不顯,《詩》雖有而實無矣。二者非執泥之過耶?雖然,二子究能明道之本者,其鼓吹六經,大有功於聖教。譬之于禪,留侯、武侯得如來之神通而少功行;程、朱二子得如來之宗旨而落於戒律。自此以後,非愚所知也。」

  聖公等莫不大服而贊曰:「夫子複起,不易斯言。」

  時有五經博士孔以敏,方欲問難,忽門上報:「有皂旗將軍要稟軍機。」聖公問曰:「何以稱為皂旗將軍?」軍師曰:「此即皂旗張之子也,名小皂旗。其父以一身而當萬軍,負重傷而死,手執皂旗,昂立而不僕;燕軍驚怖,皆羅拜於前,然後負之而去。今其子頗有父風,亦當今之義士也。」聖公說:「如此,可否請進,令寒族儒生一識將軍之面乎?」軍師隨教傳進。小皂旗疾趨而入。但見:

  勇冠三軍,身過七尺。豹頭虎眼,凜凜乎殺氣侵人;熊背猿腰,矯矯乎威風薄漢。單槍能入重圍,膽大如鬥;連珠每殺上將,手捷如神。瘦秉骨格,若勁松之挺嚴霜;黑含光彩,似倭刀之淬秋水。

  曲阜公立起說:「我等概不為禮。」即取大兕觥,手奉三杯。小皂旗正走得渴,遂立飲而盡。孰知孔門人眾各各要敬三杯。軍師又道:「不可卻聖公相愛之意。」一連飲了二十餘杯,已是半酣,乃堅辭道:「小將尚有軍情,恐醉後語無倫次,再不敢領命了。」軍師道:「聖公乃是大賢,有事就說,不須回避。」

  小皂旗方在懷中取出景僉都書呈上。軍師看了大駭,向聖公說:「僉都禦史景公清,赤族之後,幸遺一子在臨清劉教授家,今已歸闕。帝師鑒其英略,任以監軍,分兵去下沂州。不意淮安守將早已使人據住。目今連戰無功,軍餉不濟,為此告急。學生當星夜前去,容日後再領明誨。」聖公見系大事,不好再留。

  軍師別過,即於半夜起身,馳赴兗州營中。便喚雷一震、俞如海二將統領精兵一千,仍由濟寧出南陽,夏鎮,抄至紅花埠。又命馬千里、葛纘領精兵一千,抄到沂州山口。一邊從上而下,一邊從下而上。將他淮安運餉軍兵圍裹住了,用好言招降,如此如此而行;彼若不降,盡行屠戮,如此如此而行。四將領命自去。乃命小皂旗、余慶:「爾二人可領精兵二千,到景僉都處協助。只聽號炮響時,即殺向前,乘勢取城。」自與姚襄拔寨起行,至大路等候捷音不題。

  卻說沂州是由山東入淮緊要的路,所以淮安都督撥馬。步兵八千屯駐於此。守將是張勝;還有兩個千戶,一姓許名忠,一姓陳名斌,皆能征慣戰之將。景僉都與他殺過兩場,未分勝負。無奈城地堅固,守禦嚴整,不能攻齲他們糧餉是從淮上運來,因算到軍師在兗州,可以發兵斷餉,飛書來請援的。那時淮安運餉,是兩個守備,一名趙義,一名任信,一來一去,循環不絕。雷一震偃旗息鼓,到紅花埠探聽,重運才向北上,空車早下去了,就與俞如海從背後殺將上去。趙義聞有兵來,還只道是淮安的,勒馬看時,見軍士盡裹紅巾,聲勢甚大,著了慌,急喚軍士們迎敵。那運糧止有五百名步卒,五十名馬兵,因在自己汛地內,檢那些不會征戰的當這苦差,正走得困乏,誰肯將性命來填刀頭?大家棄了糧車,四散逃命。俞如海即令部下大喊:「降者有賞!」眾燕兵知道失了兵餉,是活不成的。

  一聞招降,個個羅拜地上。趙義撥馬要走時,被雷一震大喝一聲,縱馬趕上活拿了。趙義也就願降,雷一震道:「爾果真心,目下就使你立件大功,我在軍師處保奏,重加升賞。」趙義道:「將軍但看我與軍士們受苦的光景,怎敢還有假意?」雷一震道:「既如此,爾仍為我押運糧餉,把你軍士衣帽盡與我的軍士換來穿戴,前去賺開城門,豈不是件大功?」趙義叩頭領命。

  雷一震自己也穿了淮安小卒衣帽,在前先行;俞如海率領兵士,從後搜殺沿途塘兵。只見馬千里、葛纘二將一徑衝殺前來,雷一震大叫道:「已著手了,休傷自家人馬。」千里聽是雷將軍聲音,定睛細看,果是自己軍兵,隨讓過前去。雷一震向馬千里說:「軍師原令我二人賺城的。今俞將軍在後搜殺汛兵,將軍可速換穿小卒號衣,同我入城;葛將軍可與俞將軍合兵,遵依軍師將令而行。」馬千里即換了裝束,雜在運糧馬軍之內。

  前進至沂州山口,雷將軍喚軍校,密諭軍師嚴令:「汝等數人,到城隅空處,待我們入城之後,連放號炮,直待拔城而止。」

  軍校等領命去了。

  看看到了城門口,守門軍士是放糧進城慣的,不須去稟主將,亦不消盤詰,徑行大開城門。糧車才進時,雷一震輪動大斧,把守門軍士一斧一個;馬千里即招呼部下精銳,一湧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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