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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回 景公子義求火力士 聶隱娘智救鐵監軍(3)


  力士道:「鐵兵部的公子,我們也該去救他。」景星道:「依兄長說,且待救了之後,問個的實,再作道理罷!」力士道:「要救他有何難事?只消一頓鐵錘,打死了幾個,就救出來了!何用依著這婦人提調?」景星道:「不然。這婦人本事甚強,畢竟日裡難行,要夜晚用計。我們雖救了他,或系熬過刑罰走不動的,反被人拿住,連我們受累哩!」力士道:「公子高見極是,我們竟依著婦人做起來罷。」

  二人即遠遠尾著。到涿州南關廂,見他歇了,就也在左首下個小店兒住著。時天色已暝,忽見那婦人返從北來,竟投店中去。店家是個小後生,見了美貌女娘,便帶笑說道:「小店下了幾十位公差,沒空房安歇,怎麼樣處?」婦人指著店口炕兒問道:「這不是空著的?」小後生道:「那是我睡覺的炕,怎麼樣好?」婦人道:「我離家不遠,和衣睡睡,天未明就去的。」

  後生便欣然留下,又低低兒說:「如有人來盤問,可說是我的親姊姊。」婦人微笑道:「理會得。」景星與火力士都看在眼裡。

  兩人吃了夜飯,掩上門,吹上燈,靜靜的坐著等候。

  且說那婦人是誰?即劍仙聶隱娘也。當下見那後生懷著歹意,就要把他一併了當。故意兒倒在炕上,假裝睡著。到更深入靜,那小後生只是翻來覆去,漸漸近著隱娘身邊。隱娘默念咒語,暗畫符印,吹口氣兒,小後生霍然睡去,連合店之人,皆昏昏鼾寐,如夢魘一般。隱娘起來,取出所帶硫磺、焰硝,在炕內火卒個火,點在一束秫秸上,各房檐下都放起來。把袖子向空一拂,微微風起,前後房屋,拉拉雜雜盡燒著了。先去開了店門,然後踅到放囚車的屋內,叫:「監軍,有我在此!」

  早見兩人突將進來,叫道;「火起了!隱娘應聲道:「快救!」

  二人走進,正是景星與火力士。隱娘道:「這個時候,用得著你的鐵錘了。」火力士道:「也用不著。」就一手在那囚車的圓洞口用力一扳,扳掉了兩塊板,引出鐵監軍,背在背上便走。

  景星行李已結束在店房檐下,如飛取了,廝趕著向南而走。回頭看那火時,越越大了。有《如夢令》為證:

  昨夜火炎風驟,鼾臥渾如中酒。試問店家郎,身畔美人好否?燒夠,燒夠,燒得心肝焦透。

  走到天明,差不多有六十餘裡,在一古廟中歇住。鐵鼎拜謝道:「多蒙仙師救拔!」隨問:「此二位並未識面,何因同救子?」隱娘道:「這是景都憲的公子。」景星道:「這位是揚州王按君的心腹力士。」鐵公子道:「如此說來,多是同仇了。幾時歸在聖後駕下的?」隱娘笑笑道:「此二位的志向不同,要效法留侯,去做的一擊故事。」

  鐵鼎呆了一呆,說道:「賢兄差矣!莫說帝師聖後的神通,就是駕下曼仙師、鮑仙師,與這位隱娘聶仙師,都是道術通天的,也不能夠逆天之運,尚要與他虎鬥龍爭,以待機會,豈一擊可制彼之命?只今教坊司忠臣之妻女,與錦衣獄殉難之兒孫,聖後皆遣人救出,現在卸石寨中。賢兄與小弟是一體的,少不得吐氣揚眉,報冤雪恨,表大義于千秋,何月去捋虎鬚,弄此險著乎?請細裁之。」景星恍然大悅,即拜聶隱娘曰:「有眼不識仙師,幸恕其愚。」隱娘笑道:「也算識得一半。」力士道:「在下有句話問,目今青州被圍,勝負如何?」隱娘道:「彼二萬人馬,若不自來送死,要去尋他到費力。」鐵公子道:「這些事,匆匆不能細說,到彼便知。」景星道:「小弟少年性氣,幾乎身蹈不測,今願隨長兄鞭鐙。」火力士道:「如此也好。」

  鐵鼎向著隱娘道:「尚有商酌。小子誤為賊擒,殊覺無顏,今且不返青州,徑入濟南尋一俠士,是小子故交,與他做個內應,何如?」隱娘道:「二個同心,其利斷金,何況有三?你們自行,我先去複聖後之命。」鐵公子下拜道:「仙師若去,一者無人通信與軍師,二者倘有不虞,沒人解救。」隱娘道:「你且說俠士是誰?」答道:「姓高,名宣,是先父的門生,又與副軍師為從昆弟。此人忠肝義膽,當今有一無二的。」隱娘道:「這個行得。」

  於是四人出了古廟,投大路前往濟南。不多日,將次到了。

  隱娘道:「我四人一處進城,覺得礙眼。鐵公子與我進南關,景公子與力土進東關。約定在何地相聚?」鐵公子道:「府署後街興賢裡,大門樓便是他家。不論誰先到,略在門首左右相等。」時當歲試之期,景星扮作個赴考的生員,力士扮作蒼頭,分路而去。隱娘扮作村姑,騎著蹇衛。鐵鼎挽了韁繩,像個是他兒子模樣,自從南門而入。兩路門軍,少不得各盤詰幾句,景星、鐵鼎皆是山東聲口,又都像個文人,因此得進了城。

  鐵鼎路近些,先尋到府署後,有座柵門,是「興賢裡」三字牌額。隱娘下驢少待,景星二人也來了,遂同入裡門。一箭路已是高家大門。門內有個顏額,還是鐵兵部書的「君子豹變」四大字。鐵鼎見門首有兩個人,便向著年老些的舉手道:「煩請通報一聲,有故人相訪。學生與扁額上這位老爺是同姓。」

  不待說完,那人就辭道:「我家老爺有些小恙,在莊子上養病去了。」鐵公子道:「如此,我到莊子上去求會罷。」有個年少的作色道:「我家老爺近來總不會客,去也是不得見的。莫在此纏擾!」隱娘見他無禮,說:「怎的近來不會客?」那年老的雙手一擺,說道:「你是個女人,不害羞,也會我老爺做什麼事?」隱娘瞧此光景,料得高軍師也來在這裡,便厲聲發作道:「你們總是該死的!家裡現放著卸石寨的高咸寧,兀自嘴強!

  我便首告去!」只這句話,竟如當心一拳,兩人面色皆變,大嚷著道:「是一班拐帶的光棍,叫人來拿他去送官!」那年老的一直跑進去報與高宣。

  原來高咸寧正是昨日到的,恐漏消息,所以概不會客。高宣著驚道:「怎的有人知道了?」咸寧道:「此必是我家人」便走去門縫裡一張,見隱娘與鐵監軍在外發話,咸寧急趨出道:「不知仙師駕臨,多有得罪!」就拉了監軍的手,請隱娘先行,並叫人牽了蹇衛進去。鐵鼎道:「尚有兩位哩!」即招呼景星與火力士一同進宅。此時高宣已在前廳,便邀入內室。施禮請畢,隱娘向南正坐,餘分東西坐下。高宣先與鐵公子略敘衷曲,鐵鼎便將景公子、火力士來由,與自己的始末說了,舉手向咸寧道:「幸軍師在此,事可必濟。」忽一人掀簾而進,紫面三髯,儒巾野服,二高立起來,笑迎道:「今日可謂七星聚義矣!」那人道:「若然。我是阮小七了!」撫掌大笑。咸寧道:「此是舍弟不危。」隱娘忽立起身道:「君等已安頓在此,大家商議起來。

  我去複了軍師,以便克日進兵。」高宣道:「請仙師用一杯素酒去。」咸寧代辭道:「到不必,仙師千年不食不饑,一日千鐘不醉。我等不敢褻瀆。」都送至二門,隱娘道:「住足,外有耳目。」

  跨上蹇衛,如飛去了。

  出了東關,見大路上有屯紮的燕營,就從小路抄過。遙見自家旗號人馬,剛到華不注山下安營下寨。隱娘直造營門,軍士疾忙報進。軍師亟出相迎,卻不見有鐵監軍,心甚疑惑。方欲動問,隱娘早說出幾句話來。有分教:不注山前,殺盡了叛主的貔貅軍士;濟南郡內,激起了報國的龍虎英豪。且俟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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