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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姚道衍倡逆興師 耿炳文拒諫敗績(2)


  帝從澄議,發使執周王木肅、岷王木便、齊王FE、代王桂,皆廢為庶人。湘王柏自焚而死。燕王聞之大駭,因詐稱失心瘋病,狂走於市,奪人酒食,或哭或笑,胡言亂語,甚至偃臥糞壤中,彌日不蘇。張昺、謝貴佯為問疾以探之,正值酷暑,燕王圍爐搖顫曰:「寒甚!寒甚!」昺與貴皆信為真。葛誠寫「無恙」二字於掌心,暗以示之。昺等遂趨出,星夜差人赴闕,具奏「燕王瘋病是假,造反是真,陰謀秘計,人所莫測,恐猝發難制,亟宜削之」。帝命齊泰發府遣使,提問燕府官屬,並密敕北平都指揮張信,令約長史葛誠、指揮盧振為內應,乘間擒取燕王解京。

  張信憂疑不能決,其母曰:「汝父曾言燕王當為天子,汝何不做個燕之功臣呢?」信大悟,坐了一乘四圍掩蔽的女人軿車,徑造燕府通名。燕王心以為異,令人內宮。信拜於床前曰:「殿下真病耶?朝廷有密敕在此,臣特來獻上。」王取敕視之,深感張信,遽下拜曰:「生我一家者子也。」即召道衍同議。適暴風雨吹簷瓦墜地,衍即賀曰:「飛龍在天,從以風雨。」王曰:「瓦墮而碎,又當何說?」衍曰:「此瓦碎而無用,是天使蓋造黃屋之兆。」王心甚猶豫,潛留信於府中,獨坐凝思,不覺霍然睡著。適徐妃來到王所,見微風吹來,王髯欲動,頓思相士有須髯過腹之語,乃戲剪青絲一綹,將王髯逐莖接長,意在開悟燕王,說須長過腹是假的。誰知燕王豁然而醒,舒手一捋,其須竟是天然生就,直過於腹。徐妃細細看時,全無一絲補接之痕。大詫曰:「異哉!王固為天子無疑矣。」燕王曰:「卿何以知之?」徐妃即將接存餘發以示燕王,具道所以。王曰:「袁珙之言,豈期如此之應耶!」遂召道衍,將須與看,衍曰:「發可為須,王可為帝,天下事要在人為耳。」

  忽報謝貴、張昺已督兵士圍府,奉敕提問官屬。衍鼓掌而言曰:「妙極,妙極!可速按名拿下,召進面交,即斬二人頭以祭旗纛。」王從其汁,立收官屬械於殿前,一面伏刀斧手三百於帷壁之中,遣人給張昺、謝貴進府交割。二人誤信,與使同入,見燕王坐在殿上,手自劈瓜。昺與貴方向前起居,燕王遽將瓜片劈面擲去,刀斧手大呼奔出,將張昺、謝貴剁做肉泥,並拿葛誠、盧振二人,亦皆駢斬。時宮門外有指揮彭二聞變,亟率部下數人,砍人端禮門。燕將龐來興、丁勝舞刀截住彭二,彭二衝開兩將,徑向殿上奔來。衛士亂箭齊發,彭二身無鎧甲,大創而死。

  道衍即發大將張玉、朱能等,帥兵乘夜攻奪九門,布政司參議郭資、按察司副使墨麟、指揮同知李浚、陳恭等皆降,時建文元年秋七月也。燕王登壇誓師,稱為洪武三十二年,以誅齊泰、黃子澄為名,名曰「靖難師」。先出兵略定北平附近地方,通州指揮房勝、薊州指揮毛遂、遵化衛指揮蔣玉、密雲衛指揮鄭亨,皆望風而降,兵勢大震。

  惟都督余瑱守居庸關不服。道衍曰:「居庸為北平之項背,餘瑱襲我之後,豈能南下?大王宜先取之。」王命內官狗兒賜姓名曰朱彥回為大將,徐安、鍾祥為副,進攻居庸。餘瑱開關,列陣迎戰,,燕將狗兒出馬,怎生打扮,但見:

  面孔歪斜,臉上有圍棋般大的黑麻幾點:眼眶暴突,睛邊有苧線樣粗的紅筋數縷。身長八尺,穿的是鑌鐵打就柳葉重鎧;腰大十圍,使的是熟銅煉成瓜棱雙棒。向日呼名是狗,今朝賜號稱豬。

  餘瑱見是個內監,大喝道:「不與你這沒雞巴的豬狗講話快喚燕王出來!」狗兒大怒,舞瓜直取餘瑱。瑱挺槍敵住,交手才數合,被狗兒一瓜打中馬腿,那馬負疼向後倒坐,把餘瑱掀下塵埃,幸虧都揮使馬宣捨命救回。燕兵乘勢衝殺。大敗而走,連夜奔至懷來。正值都督宋忠統兵二萬來襲燕王,隨與瑱合兵,商議進擊。

  狗兒探知,飛報燕王。諸將皆曰:「彼眾我寡,難與爭鋒,且固守以待其來。」燕王曰:「公等不知,彼二將甫合,士心不一。我逆而擊之,必然猝驚,驚則易潰。」遂率馬步精銳八千,卷甲倍道而進。將近懷來,兩兵早已相見。宋忠、余瑱不料燕兵如此神速,倉皇列成陣勢。好個王師內先鋒官居都揮使孫泰,舞刀直臨陣前,大罵:「造反燕賊何在?」朱能在門旗影裡,暗發一箭,正中左耳之根,流血被肩。泰咬碎鋼牙,拔去箭杆,殺入燕陣,找取朱能,所向披靡。不防丘福從側肋飛出,奮矛直刺,泰掣身不及,貫脅而死。左翼驍將副揮使彭聚忿怒,躍馬挺槍,大罵:「狗頭鼠腦的逆賊,只辦得暗算,敢來比試武藝麼?」燕陣上徐安、鍾祥二將齊出,雙戰彭聚,不三合,朱能又發一箭,中聚右臂。徐安乘勢揮刀,斬于馬下。燕王揚鞭大呼曰:「他陣上只有此兩員驍將,今已斬殺,餘下皆沒用的了!」將士齊和一聲,統兵卷殺過去。王師不戰而走,宋忠、余瑱、馬宣皆被生擒,罵賊不屈,同時受戮。

  燕王遂拔懷來,其開平、上穀、雲中諸處,莫不率服。便欲進取大寧。連接飛報,大寧衛都指揮卜萬率同部將陳亨、劉貞,引騎卒一萬二千,由松亭關進攻遵化甚急。燕王心恐,商於道衍曰:「不取大寧,則我有後顧之虞。今卜萬牽制我師,進退不能,將如之何?」道衍對曰:「向聞卜萬恃才而驕,其將佐皆外順心逆,可用反問。請進兵以邀之。」燕王遂帥諸將星夜趨至沙河,距卜萬寨止二十餘裡。三更時候,伏路卒拿獲一奸細,解至營前。道衍亟附王耳授計曰:「只須如此,萬頭可致麾下。」燕王升帳,令釋其縛,問:「是卜將軍差來的麼?」

  應道:「不是,是陳指揮差來納款的。」燕王佯作怒狀,喝令斬之。道衍曰:「且住。卜萬是員名將,其降恐未必真,或者陳指揮倒是真心。」便問:「汝須直說上來。」對曰:「陳將軍素為卜將軍所欺壓,近日又與劉將軍不協。前日起兵,原是卜、劉兩人的主意,陳將軍是勉強相從的,所以恭候大王駕到,就遣小的來通意。一者願隨鞭鐙,二者可泄仇憤,實系真心,求大王與軍師裁之。」道衍笑向燕王曰:「何如?我原料卜萬那廝是不可信的。」燕王曰:「雖然,陳指揮空言納款,亦無憑信。若能依我行計,方是真的。」遂令以酒肉管待,並賞白金二錠,付與密劄一封,囑之曰:「此是送劉將軍的。」又付一封曰:「這是書的草稿,送與陳將軍看的,看過立即燒卻。功成之日,陳將軍裂土封侯,爾亦有宮爵的。」

  來人拜謝,如飛回去,備述情由。陳亨又看了書稿,心中暗喜,乘著天尚未明,別遣一心腹不識字的小卒,教導了他的說話,將書竟送至劉貞寨前。隨為巡邏所獲,送入營內。劉貞看封函上寫著:「大將軍卜侯密啟」七個細字,貞遂問:「此書從那裡來的?」巡卒稟道:「適有一健卒,潛問卜將軍大寨,聽去是燕山聲口,說有書劄投上,便放在我手內,從黑影裡走了。」劉貞拆來看時,內有燕王玉璽,是約卜萬同心舉事,如陳亨、劉貞不從,可先斬其首以徇於眾等語。劉貞大怒曰:「怪道他肯到這邊來尋著人廝殺,原來是要降燕賊。噫,朝廷何負於你!」即造陳亨營中,以書示之。亨假意大驚曰:「他與將軍素睦,何得忍心至此?」貞曰:「主尚可背,何況同寮?」亨曰:「若然,我二人不殺他,他必殺我二人。」當下商定計策,共詣營門,請大將軍閱兵。卜萬不知是計,欣然出營,遂為陳亨手刃。劉貞即以燕王書示其部曲,一時解散。陳亨自率其眾降燕。劉貞方悟墮其奸計之中,棄其兵旅,獨自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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