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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回 草彈章林潤參逆黨 改口供徐階誅群凶(1)


  詞曰:
  風雨傾欹欲倒牆,舊彈章引新章。覆巢之下無完卵,宰相今成乞丐郎。
  改口供,奏君王,安排利刃誅豺狼。霎時富貴歸泉壤,空教磷火對寒霜。
  ——右調《思佳客》。

  話說明帝降了鎖拿嚴世蕃旨意,這日刑部即將本內有名人犯一一傳去。也不敢將他下監,俱安頓在大堂傍邊空閒屋內。

  各官俱送酒席。次日早,明帝禦偏殿,嚴嵩免冠頓首,痛哭流涕,訴說平日治家嚴肅,從不敢縱子孫並家奴等為非。明帝笑道:「國家事自有公議,俟三法司審擬後,朕自有道理。」

  嚴嵩含淚退下。過了十二三天,法司還未審明回奏。只緣嚴嵩勢傾中外,又兼三法司內,到有一半是他父子的黨羽。不但不敢將世蕃等加刑,就是家人閻年,連重話兒也不敢問他一句。嚴世蕃到口若懸河,力辨事事皆虛。只求參奏,也將鄒應龍革職對審。三法司見旨意嚴切,誠恐明帝喜怒不測,又不敢將應龍參奏。因此日日挨磨,只等嚴嵩於中斡旋了事。

  一日,吏部尚書徐階有本部要緊事件,面奏請旨,在宮門等候。太監喬承澤傳他入去,到一小屋內,明帝獨坐,徐階跪伏面前。明帝笑著教他起來,賜坐。徐階謝恩坐了。明帝問了回吏部事務完畢,正欲退出,明帝道:「禦史鄒應龍參奏嚴世蕃等,朕著拿交刑部會同三法司審訊,怎麼半個多月,不見回覆。想是人犯未齊麼?」

  徐階跪奏道:「此事有無虛實,只用問嚴世蕃、閻年便可定案。餘犯即有未到的,皆可過日再問。」

  明帝道:「卿所言極是。怎麼許久不見回覆?」

  徐階故作無可分辨之狀,伏首不言。明帝大怒道:「朕知道了。想是三法司懼怕嚴嵩比朕還加倍麼?」

  徐階連忙叩頭,又不回奏一語。

  明帝道:「卿可照朕适才話,示知三法司。再傳旨,著錦衣衛陸炳同三法司嚴刑審訊,定擬速奏。若少有瞻徇,與世蕃等同罪。」

  徐階唯唯退出。到內閣,將明帝大怒所下旨意,寫了片紙,差內閣官示知三法司並錦衣衛這幾處衙門。

  嚴嵩見了這道諭旨,大是驚懼。又見傳旨的是徐階,就知道是徐階有密奏了。連忙回家,備名帖,請徐階午間便飯。徐階也怕嚴嵩心疑,只得撥冗一到。嚴嵩親自接到大門院中,讓徐階到自己住的內房坐下。徐階問:「有別客沒有?」

  嚴嵩道:「止是大人一位。」

  少刻,酒肴齊備。見執壺捧杯,都是些朱顏綠鬢少年有姿色婦人。內中他兒子世蕃的侍妾,到自多一半。

  這是嚴嵩恐徐階與他作對,又深知他是明帝信愛之人,這許多婦女內,若徐階看中那幾個,便是他兒子的小女人,他就於本日相送,總以長保富貴為主。這也是他到萬無奈何處才想出這條主見,要打動徐階。嚴嵩捧一杯酒,親自放在徐階面前,隨即跪了下去。慌的徐階也陪跪在一邊,說道:「老太師太忘分了,徐階如何當得起!」

  嚴嵩哭著說道:「老夫父子蒙聖恩隆施過厚,久幹眾惡,朝中文武大臣,惟大人與嵩最厚。今小兒世蕃同孫鵠、鴻,也平白下在獄中。諸望大人垂憐,倘邀福庇瓦全。我父子尚非草木,我還是可以報答大人的人。」

  徐階心裡罵道:「這老奸巨滑的奴才,又想出這樣個法兒牢籠我。」口中連連說道:「老太師請起,徐階有可用力處,無不盡命。長公大人,不過暫時浮沉,指顧便可立白。太師只管放心,晚生今早是因本部事件,候旨宮門,並未見聖上。系太監喬承澤傳旨于晚生,晚生傳旨于內閣。老太師毋生別疑。」

  嚴嵩佯問道:「今日大人還到宮門前麼?老夫那裡曉得,並連大人傳旨的話也不曉了。老夫今日請大人,是為小兒下獄,共商解救之法。大人如此表白,到是大人多疑了。」

  說罷,又連連頓首,然後一同起來。

  徐階陪跪了這大半晌,心上越發不快活。肚裡罵了許多無恥的老奴才。於是兩人對坐,酒菜齊行。烹調的色色精美,有許多認不出的食物。席間,又請教救世蕃之法。徐階初時說些不疼不癢的話,怎當得嚴嵩苦苦相逼,只得應承在明帝前挽回。

  嚴嵩方才心喜,出席頓首叩謝。在嚴嵩的意見,也不望徐階幫助,只求他不掇弄就罷了。今見許了挽回,便叫過眾婦女,盡跪在徐階面前,以家口相托,說了多少年老無倚、淒涼可憐的話。又請徐階於眾婦人中,揀選五六個服侍之人,倘邀垂愛,今晚即用轎送去。徐階辭之至再,嚴嵩又讓之至再。鬼弄到定更時,見徐階決意一個不要,方放徐階回家。又親自送到轎前,看的坐了轎才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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