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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回 傳題目私惠林公子 求富貴獨步南西門(1)


  詞曰:
  十年窗下謳吟,須中今春首領。真仙指示功名徑,折取蟾宮桂影。
  榮枯枕上三更,傀儡場中馳奔。人生富貴總浮雲,幾個癡人自省?
  ——右調《釀高歌》

  且說於冰出離了瓊岩洞,駕遁光早到了都中。原來朱文煒自平師尚詔得官之後,這幾年已升了浙江道監察禦史。只因他是受過大患難的人,深知世情利害,凡待人接物,也不肯太濃,也不肯大淡。當日嚴嵩因他面奏,胡宗憲心上甚是惱他,即至升了禦史,恐怕他多說亂道,到有個下手他的意思。後見他安分供職,上的本章都是些民生社稷的話語,毫不干涉他一句,心上又有些喜歡他。閒時也請去吃飯,文煒總是隨請隨到,雖極忙冗,亦不辭。遇年節壽日,必去拜賀,卻不送禮,因此得保全祿位。他如今又搬在棉花頭條胡同,地方也還算僻靜,每天不到日西時分,便下了衙門。

  這日正在內房與他妻子閒話,忽見段誠飛忙的跑來,說道:「老爺,快去迎接恩人!冷太老爺來了!」

  夫妻兩個一齊問道:「可是那冷諱於冰的麼?」

  段誠道:「正是,正是。适才小的在門前看見,竟認識不得了,穿的是道家衣服,容貌比先時越發光彩年少。老爺快去迎接罷,等了這一會了。」

  慌的朱文煒連忙穿公服不迭。薑氏著女廝們速刻打掃臥房,向文煒道:「就請入我房裡來罷。」

  文煒恕不的跑了出去,見於冰在大門內站立,遂高叫道:「老伯大人,是甚風兒吹得到此?」

  於冰一看,見朱文煒紗帽補袍迎接出來,意思甚是謙謹。文煒到面前,先向於冰深深一揖。段誠在前,斜著身軀導引;朱文煒隨在於冰後面,一直讓入內院。早有姜氏同段誠家女人,領著幾個使女,在院中迎接問候,相讓到姜氏房內。夫妻兩個,男不作揖,女不萬福,一齊跪在地下磕頭。于冰那里拉的住?也只得跪下相還。夫妻兩個磕了七八個頭,方才起來,讓於冰炕上坐下,夫妻二人地下相陪。隨即就是段誠家夫婦叩頭,家中大小男婦,素日聽得主人和段誠時常說於冰種種奇異,一個個搶來叩頭,於冰到周旋了好半晌。文煒吩咐家下眾男婦道:「冷太爺此來,至少在我家中也得住五六年,你等切不可向外人傳說。若外邊有一人知道,我定行詳查重處,連妻子一併趕將出去,絕不姑容!」

  眾人答應退去。

  朱文煒道:「自從在河南軍營別老伯大人後,今又是幾個年頭。小侄夫妻性命並功名,無一非老伯再造之恩。小侄也別無酬報,祠堂內已供奉著老伯生位,惟有晨夕叩祝福壽無疆而已。」

  於冰道:「朱兄不可如此稱呼。倘邀不棄,只叫一冷先生足矣。」

  薑氏道:「那年在虞城縣店中,承恩父天高地厚,打發我到母親處去。」

  於冰大笑道:「越發不成稱呼了,貧道告別罷。」

  薑氏道:「我在恩父家中,已拜認老太太為母,恩父又何必過謙?」

  於冰聽了,不由的面紅耳赤起來,說道:「我一個出家人,消受不得這般親情,請毋複言。」

  文煒道:「這是他名分上應該如此。」又道:「老伯今從何來?一向在何處?」

  於冰道:「我的形蹤,實無定所,今日為兩件事來。」

  朱文煒道:「是甚麼事?」

  於冰道:「說起來話長。」

  就將溫如玉的事大概一說,並言:「他有些仙骨,此番要渡他去出家。」

  又說起救董公子一事:「他如今已與林岱大兄認為胞侄,改名林潤。」

  朱文煒也不等他說完,便道。「他刻下現在小侄家住著,要下會試場,每每題起老伯,還有一位連先生,便感激的流淚不止。」

  於冰道:「若不是為他在尊府,我也不來見朱兄了。」

  隨將自己來的意思,又說了一遍。朱文煒道:「這都是老伯大人天地父母居心,成就他的終始,小侄輩也替他感戴不盡。」

  薑氏道:「前歲秋間,冷大哥從廣平來,恩父家中大小甚好。就是那年春間,林大哥還差人到廣平與母親祝壽,送了三千兩銀子。大哥說亂辭了幾百回,來人日夜只是跪著,萬不得已,只得收下。」

  於冰道:「這林大兄就不是我輩中人了。君子周急不濟富,豈可因些須私愛,如此報酬?」

  又向文煒道:「可遇便與小兒逢春寄一字去,就說我說速刻差人去河南,將此宗銀兩送還。」

  薑氏道:「大哥當面曾和我說,原是絕意不收,只是沒法擺脫。今差人送去,也不過是空勞往返,林大哥他如何肯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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