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神魔小說 > 綠野仙蹤 | 上頁 下頁
第四十九回 抱不平蕭麻訓妓女 打怨鼓金姐恨何郎(3)


  苗禿也低聲道:「他許過咱兩個隨他去任上辦事,這話問得問不得?」

  蕭麻子冷笑道:「金鐘兒他倆視若無物,何況你我?不必問。」

  苗禿道:「我便問問,也高不了他,低不了我。」

  蕭麻子緊拉著,他便到何公子前,笑說道:「日前承雅愛,許小弟同蕭兄去山西一遊,未知可著同行否?」

  何公子道:「此話我原有的,但須稟明家父;依允後,定差人來接。」

  苗禿掉轉頭,將舌頭向蕭麻子一伸,走回去了。鄭三家兩口子見他志念已決,也就不留他了,只是一心等他給發銀兩。金鐘兒又說道:「你就要走,且坐下吃了早飯,去也不遲。」

  何公子只推做不聽見。向家人們說話。金鐘兒見他毫無顧戀,又恨又氣,回東房去了。

  少刻,家人們都收拾完妥。何公子丟了丟嘴,一個家人從懷內取出一包銀子來,遞與鄭三。鄭婆子問道:「是多少?」

  鄭三拈了兩拈,說道:「不過十一二兩。」

  鄭婆子聽了,心肺俱炸,向鄭三道:「收不得!」

  又向何公子道:「這銀子是賞廚子的,賞打雜的?」

  何公子道:「一總都在內。」

  鄭婆子道:「大爺不要故意取笑。」

  何公子道:「我取笑,你怎麼?」

  鄭婆子作色道:「既不取笑,這賬到要算算。大爺主僕,上下七人,騾馬九個。一天早午點心、茶飯,以及牲口草料,須得五兩銀子盤用。前後共住了二十五天,該一百二十五兩。如今拿出十二兩來,便說一總都在內,這個歸除算不來。」

  何公子道:「我月前還與過三十兩。」

  鄭婆子道:「就算上那三十兩,還差九十五兩。我女兒支應了二十五夜,也想要白睡不成?」

  何公子笑道:「世上安有白睡人婦女之理?我前後共與銀四十二兩。除去你女兒二十五夜開發,該存一十七兩;算茶飯並牲口草料,足而又足。」

  鄭婆子道:「你主僕上下,每天大盤大碗,不說豬羊,只鴨子雞兒,也不知傷了多少性命。九個騾馬,養在本村店中,每天吃三鬥六升生料,八九十斤草,少喂一升兒,二爺們都不依。我若天天與人豆腐、白菜和小米子飯、高糧粥吃,牲口不餵料,止喂草,這十七兩銀子,就合算的來了。」

  何公子道:「白菜、豆腐,也是美味。你要用大盤、大碗,與我何涉?」

  鄭婆子道:「聽麼,這到是我與吃的不是了。我女兒歷來每夜是二兩。泰安的溫大爺,住七八個月,只有多出,沒有少與。一天不過費我一半斤肉,問蕭、苗二位爺便知。我煮鳳烹龍般的支應你家主僕,怎麼將我女兒的開發,還要從這四十二兩內扣除?我們亡八家要像這樣打算,只怕比大爺家還富足些。」

  何公子大笑道:「像姓溫的那樣嫖客,我實實學不來,我也沒房可賣。」

  鄭婆子道:「何大爺,你老是公侯萬代人家,我們是當龜養漢人家。只有我們沾光處,沒有我們倒貼處。這二十多天,將家中大小衣服典當一空,都支應了酒席。大爺是現任知府公子,理該與別的嫖客大不相同,賞格從厚才是。我又不該說,便是個腳戶、轎夫,到我們家裡住宿一夜,除了盤用,也要沾他八九百錢的光哩。」

  何公子微笑道:「我和你這賬,必須到山東巡撫堂上一算,方得明白。」

  鄭婆子道:「呵呀呀!巡撫也是人見的。我家裡都是老鼠膽兒,你到休要嚇殺一兩個了。」

  蕭麻子連連擺手道:「何大爺此番必定手緊,日後再來時,何難照看你們?休絮咶了。」

  鄭婆子卻待又說,鄭三道:「夠了,夠了!何大爺急的要起身,你快到後面聽早飯罷。」

  說罷,用手相推。鄭婆子才閃過一邊,何公子道:「我不吃早飯。」

  蕭麻子道:「既不吃,就請罷。」

  何公子舉手告別。蕭、苗二人,同玉磬兒、鄭三,送出大門。

  金鐘兒在東房炕上,聽他媽和何公子爭論,氣的臉兒透黃。

  聽得走了,方才出來,靠著庭屋門兒納悶。只見蕭麻子在前,苗禿子在後,一邊走,一邊嘴裡亂說道:「奇哉,怪哉!走的妙哉!再不來哉!好利害人哉!」

  蕭麻子罵道:「到是你媽的禿耳朵哉!」

  苗禿子也罵道:「你媽的禿耳朵!」

  玉磬兒在後面大笑。金鐘兒也不由的笑了。蕭麻子向金鐘兒道:「好人兒,連情郎也不送一送。」

  金鐘兒道:「你到不敗興我罷。平白哩接下個一毛不拔的澀鬼,真把人氣死,還鬧情郎哩。」

  鄭婆子向蕭、苗二人把手一拍,說道:「我家才是陪了夫人又折兵;除沒沾光,還倒貼了二十多兩,那裡說起?」

  鄭三道:「你也罵夠了。且莫說賠二十兩,便賠二百兩,他是什麼人家?我們氣上,也不得來。」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