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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回 抱不平蕭麻訓妓女 打怨鼓金姐恨何郎(2)


  金鐘兒在庭屋裡等候,鄭婆子道:「适才蕭大爺話,句句有理。我那樣囑咐你,著你兩頭兒打照著,休要失脫了舊手兒;不想果然。」

  金鐘兒一聲不言語,回在屋內,想算道:「蕭麻子說我糊塗,真是沒說錯了。何公子斷不能長久。假如去後,我又該尋誰?」

  又想起:「溫如玉素日的恩情,甚于夫婦,怎我該是那樣個待他?今日蕭大爺說旁觀人都看不過眼。溫大爺惱我喜新厭舊,大怒而去。若再著何大爺疑心我是個沒良心的人,豈不兩處都失了?」

  又想起:「今日挨這兩個嘴巴,都是我自取。我少罵他一句兒,他不但不好意思,他也不忍心打我。」

  想到此處,不由的淚珠兒紛紛滾下。又想起蕭麻子頭前話:「說我這兩日輕飄的沒樣兒,此必是見我和何公子眉眼神情肉麻的他受不得,他才說出來。我這身分失到那裡去了?寧不愧死、羞死!」

  又想著:「溫大爺這一去,日後有來的時候,也還罷了;假如從此永別,教玉磬兒也笑話我,反不如他待苗禿子始終如一,兩個相交的長久。」

  又想著:「在這樂戶人家,朝秦暮楚,有何好處?我看這何公子和我甚好,今晚與他說從良的話。他若肯做,便完我終身結局。」

  正想算著,猛聽得大門外有人說話人來。又聽得他媽問道:「想是不回來?」

  苗禿道:「已奔出六七裡去,怎麼個趕法?」

  聽了甚不爽快。

  少刻,眾人都坐在庭內。金鐘兒出去酬應。苗禿道:「我們白跑了一遭,你也不必掛意。」

  金鐘兒道:「我若掛意他,他還打我怎麼?」

  鄭三又整理酒飯。眾人道:「早已醉而且飽,到快弄茶來吃罷。」

  須臾茶至。大家又議論了溫如玉一會。起更時,各自歸房。

  何公子床事完後,金鐘兒道:「我承你抬舉我,已同宿了二十餘天。我有一句心上話,屢次要說,我又怕你笑我。」

  何公子道:「我明白了,可是為從良的話不是?」

  金鐘兒道:「你如何就先知道?」

  何公子笑道:「你且說你的意見我聽。」

  金鐘兒道:「我不幸生長樂戶人家,做這等下賤事。你看今日鬧的,還有個樣兒?你若不嫌我醜陋,把我收拾了去,與你鋪床疊被,出離火炕,也不枉我扳高接貴這一點癡心。」說著淚流滿面。

  何公子連忙用手絹兒揩抹,說道:「此事我籌之熟矣。銀子一二千兩,我還湊得出,只是我指日就要去山西。我父家法最嚴,閑常一語差錯,還要打罵,何況做這等事,安可妄為?」

  金鐘兒聽了,興致索然,又忍不住說道:「我不過用千兩上下銀子,即可從良;從良後,你再稟知你父親。那時生米已成熟飯,不過罵你幾句,難道要你性命不成?」

  何公子道:「要性命的話,是斷斷沒有的。只怕從良後,我父將你轉賣於人,或賞家奴。不惟無益於我,到反害了你了。我何難暫時應許,只是此心不忍欺你。須過二三年後再商。」

  金鐘兒聽了,大失所望。

  又過了兩天,鄭三夫婦因溫如玉打脫,何公子主僕盤用甚大,意思要使百把銀兩,托蕭麻子道達。何公子道:「這何用他著急?我到起身時,自必破格與他。」

  鄭三夫婦聽了有破格與他的話,於飲食、茶飯分外豐滿精潔。惟金鐘兒逐日聞雖強說強笑,止覺得心上若有所失。

  一日,何公子早間起來,淨了面,蕭、苗二人趕來來陪吃點心。忽見他走出庭屋,在院中吩咐眾家人,整頓行李。鞍馬,即刻起身。金鐘兒聽知,大為驚異。蕭、苗二人,亦測度不出。

  鄭三家兩口子,跑入屋內,窮問金鐘兒如何得罪下何公子。連金鐘兒也解說不來。遂一齊到庭中,訊問原故。何公子道:「我連日為酒色所迷,將天大事件忘辦。今早才想起,只得火速起,刻不可緩。」

  金鐘兒道:「你就走,也該前幾天和我說聲,怎便如此絕決?想是我有不揀點處,得罪下你。」

  何公子道:「你為我且得罪下人,尚有何得罪我處?」

  蕭、苗二人道:「我們強留你七八天何如?」

  何公子道:「便是七八個時辰,也不敢從命。」

  金鐘兒道:「我留你三天,你好意思不與我留臉?」

  何公子笑道:「我不是泰安的溫大爺。」

  金鐘兒見他出語無情,不由的眼中落淚。苗禿子道:「快看!快看!金姐哭了,還忍心要走?」

  何公子那裡把這些話放入耳內?只在一邊指揮家人,收拾行李。蕭麻子低聲向苗禿道:「這個人了不得,轉眼間只怕還有不在人情中的事要做出來。」

  說罷,只是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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