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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回 壽虔婆浪子吃陳醋 伴張華嫖客守空房(2)


  如玉道:「我這幾天,遍數略少些;到二十三日,也就好了。即或不好,我將來親去,與他補祝罷。稍帶著禮去,到只怕不是老人家意思。俗言有心拜年,總到寒食也不遲。」

  苗禿子道:「你說的中竅,想出來就高我們幾分。」

  自此兩人日日坐談。

  到了十一日,如玉的痢還不止,苗禿子告別。如玉又囑託了許多話,苗禿道:「我這一去,管保金姐連夜打發人聽望你來。」

  苗禿去後,如玉的痢疾到二十七八才好起來。又見苗禿已去了半月,想著他們不知如何快樂,於是親到緞局內,買了一件紅青緞氅料,一件魚白緞裙料,又備辦了六色水禮,外添壽燭、壽酒,雇人擔上,同張華坐車,向試馬坡來。

  一入了門,見院中有六七個穿綢緞的人,卻都是家丁打扮,在兩條板凳上坐著閒談。見如玉人來,都大模大樣的不理論。

  又聽得金鐘兒房內,有人說笑。鄭三從南房內出來,見如玉著人擔著禮物,笑說道:「溫大爺來了。聽得說大爺欠安,急得要打發人去看望,家中偏又忙。大爺且請到東院亭子上坐坐。」

  如玉道:「這些人都是那裡的?」

  鄭三道:「到亭子上,我與大爺細說。」

  如玉指著挑夫說道:「這是我與你老伴兒帶的壽禮,你可看看收的去。」

  鄭三道:「又著大爺費心賞賜,小的自有措置。」

  讓如玉到亭子上坐下。如玉道:「你也坐下說話。不必拘形跡。」

  鄭三道:「小的站著說罷。大爺适才問院裡那幾個人,說起來真是教人無可如何的事。本月十四日午後,是現任山西太原府的公子,姓何,諱士鶴,就是武定府人,帶領許多家人,系從京中辦事後回鄉走走。此番是與本省巡撫大人說話。在濟南聽得人說,有個金鐘兒,是名妓,因此尋來,到小的家要看看。小的一個樂戶人家,焉敢不支應?只得請到庭上,與金鐘兒相見。誰想他一見就中意,死也不肯走。金鐘兒死也不接他。到是小的兩口子、看事勢臉面上都下不來,費了無限唇舌,金兒方肯依允。适才院裡那些人,都是跟隨他的。將幾間房子,也住滿了。」

  如玉道:「這個何妨?大家馬兒大家騎。你開著這個門兒,就只得像這樣酬應。但不知這姓何的有多少年紀?」

  鄭三道:「人還年青哩,才二十歲了。」

  如玉道:「人才何如?」

  鄭三道:「小的看得甚好。小的女兒卻看不上眼,凡事都是是假情面。」

  正說著,只見苗禿、蕭麻子大笑著走來。同到亭子上,兩人齊說道:「為何如今才來?」

  如玉道:「賤恙到二十七日才好些,所以耽延到如今。」

  蕭麻子笑道。「溫大爺止知在家中養病,就不管金姐死活了?」

  如玉著驚道:「敢是他也害病麼?」

  蕭麻子道:「他到也沒病,不過是想念你。」

  如玉笑了。三人坐下。

  鄭三道:「小的照看大爺的人去。」說畢去了。

  如玉道:「怎麼不見金姐?想是陪著新客人,沒功夫來。」

  苗禿道:「你不可冤枉人家,他聽得你來,就打了個大失驚。只因客人的話多,拉扯不斷,管情也就來呀。」

  如玉道:「你這禿小,怎麼就住這些時?也不回家走走。」

  苗禿笑道:「我住解說不來。」

  原來這何士鶴,果然是太原府知府何棟的長子。在任七八年,賺了五六萬兩,著何士鶴入都,走動錦衣衛陸炳的門路。

  著寫字囑託巡撫,題升冀寧道。又著他到本省巡撫處,親自送禮稟安。他路上聞得金鐘兒名頭,算省城左近好些的名妓,因此他尋到試馬坡。與金鐘兒一見,便彼此留戀。何公子又生得眉目清秀,態度安詳,雖是個少年孩子,卻大有機械變詐,透達世故人情。只兩三天,把一個金鐘弄的隨手而轉,將愛如玉的一片誠心,都全歸在他一人身上。行事又會大方,住了三天,就與了鄭三三十兩。見蕭麻、苗禿會幫襯,便滿口許著帶到任裡去辦事,因此他兩個日夜趨奉,時時刻刻趕著湊趣不迭,都想著要從山西發發財。

  少刻,玉磬兒笑容滿面的走來,到如玉面前,問候了一會痢疾病的活,方才坐下。語言間比素常親熱三四倍。待了好半晌,方見金鐘兒打扮的粉妝玉琢,分花拂柳而來。到了亭子上,笑向如玉道:「你來了麼?」

  如玉道:「我病了一場,幾至傷了性命。你也不著人看看我。」

  金鐘兒道:「苗三爺也曾說過。我想一個痢疾病,也到不了什麼田地。」

  蕭麻子道:「你兩個且說幾句知心話兒,我和老苗且到前邊走走。」

  說罷,兩人陪何公子去了。玉磬兒也隨著出去。

  如玉笑向金鐘道:「你今日得了如意郎君,還沒與你賀喜。」

  金鐘兒道:「我也沒個不如意的人。」

  如玉道:「這姓何的為人何如?」

  金鐘兒道:「也罷了。」

  如玉道:「我今日也來了,看你如何打發我。」

  金鐘兒把臉一高揚道:「我是磨道中的驢,任憑人家驅使。」又道:「你還沒有吃飯,我與你打聽飯去。」

  如玉道:「我又不饑,你著急甚麼?有你父親料理就是了。且坐著說話兒。」

  金鐘兒道:「我與他說一聲去就來。」急急的去了。

  如玉獨自在亭子上,走來走去。又待了好半晌,心中詫異道:「怎麼這老金聽飯去就不來了?連苗禿子也不見,真是荒唐!」

  正鬼念著,見蕭、苗二人走來,笑說道:「那何公子聽見溫大爺到此,一定要請去會會。」

  如玉道:「我不會他罷。我也要回去哩。」

  蕭麻子大笑道:「尊駕要回去,就該早些走。此刻人家把上下飯都收抬停妥,住房也議論停當,還走到那裡去?難道這時候還要住店不成?」

  苗禿子道:「何公子年少謙和,你不可不見見他。將來有藉仗他處,也未可知。」

  如玉執意不去。又見鄭三也來相請,只得走到前庭。

  何公子迎接出來,兩人行禮敘坐。如玉讓何公子是客,何公子又以如玉年長。講說了一會,何公子坐了客位,如玉對坐,餘人列坐左右。如玉見何公子豐神瀟灑,氣度端詳,像個文雅人兒,心裡打稿兒道:「我當這娃子不過有錢有勢,誰想生得這般英俊!到只怕是我溫如玉的硬對頭。」

  又回想道:「金鐘兒和我是何等交情!斷不至變了心術。」

  只見何公子道:「久切瞻韓,無緣禦李。今日青樓中得晤名賢,榮幸何似!」

  如玉道:「小弟樗庸櫟材,智昏菽麥。過承獎譽,何以克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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