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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救難裔月夜殺解役 請仙女談笑打權奸(1)


  詞曰:
  郊原皎月星辰杳,見不法肝腸如繳。殺卻二公人,難裔從此保。
  閒遊未已權奸擾,請仙姬到了。試問這筵席,打的好不好?
  ——右調《海棠春》。

  再說連城璧,自那晚從趙家澗打敗了雞澤縣軍役,疾走了四十餘裡,看天上星光漸次將明,也不知走到甚麼地界,隨便坐在一塊石上暫歇,心中算計道:「我今往何處去好?」

  想了半晌,到處都去不得,惟京中乃帝王發祥之地,紫面長須的大漢子斷不止一個,且到那裡再做理會。主意拿定,一路於人少地方買些吃食東西糊口,也不住店,隨地安歇。

  一日走到清風鎮地界,天交二鼓時分,趁著一輪明月,向前趕路,猛見對面有幾個人走來,連忙閃在一大柳樹後偷看。

  見兩個解役,一個帶著刀,背著行李;一個拉了一條棍,押著個犯人,帶著手靠繩索,一步一顛的走來。走了沒十數步,那犯人站住說道:「二位大爺,此時已夜深時候,不拘那個村莊安歇罷!此去陝西金州還有無限程途,若像這樣連夜奔走,不但我受刑之人經當不起,就是二位大爺也未免過勞。」

  那拿棍的解役道:「你說甚麼?」

  犯人照前說了一遍。那解役冷笑道:「你的意思說你是仕宦人家子弟,身子最是嬌嫩值錢。孰不知王公犯法和庶民一般,你如今求如個自在豬狗也是不能。」

  又見那帶刀的解役道:「耐煩與他說話!我只是用刀背教訓他。」

  說罷,左手於肩頭托住行李,右手將刀鞘在犯人身上連觸了幾下,又在犯人腰間腿上踢了四五腳。那犯人便倒在地下,不肯起來。只見那拿棍的解役,四下裡觀望。觀望罷,將那拿刀的解役一拉,兩個走離了五六步,唧唧喁喁,不知說些甚麼。

  少刻,帶刀的走來,口中叫道:「小董你起來,我有話和你說。」

  那犯人躺在地下,只不答應。那解役叫了四五聲,反笑說道:「董相公,我的董大爺!你還要可憐我們些。我們也是官差不自由。你既然身子困倦,西南上有座靈侯廟,不過一裡遠近,我們同到那邊,讓你睡個長覺何如?就是俺兩個,也好做個休歇。」

  那犯人聽了,方慢慢的扒掙起。那解役便用手攙扶他,一步步拐著行走。三個人一同往西南上去了。

  城璧看聽了多時,心下猜想道:「我在這月光下詳看那犯人,面貌是個少年斯文人,臉上沒半點兇氣,端的不是做大罪惡的人。到是那兩個解役甚是剛狠。方才他二人私語了好一會,又說著那犯人到靈侯廟睡長覺去,莫非要謀害這犯人麼?我想不公不法的事,多是衙門中人做的。他們若果在背間害人,我就再開開殺戒,有何不可!」

  說畢,悄悄的跟來,果見有座廟宇。遠遠見犯人同解役轉向廟西去了。城璧大踏步趕來,見那廟坐東朝西,四面牆璧,半是破裂。從牆外向廟內一覷,兩個解役坐在正殿臺階上,那犯人在東邊臺階下,半倚半靠的倒著。

  城璧道:「月明如晝,我外邊看得見他們,安保他們看不見我?不如上正殿房上,看他們舉動為妙。」

  於是循著牆腳,轉到廟後,將右手一伸,左腳一頓,已到牆內。又將兩腳並在一處,將身子用力一聳,即飛上正殿屋簷,隨即伏在房脊背後,面向前院下視。卻止見犯人,看不見那兩個解役。

  忽見那帶刀解役反從廟外入來,大聲說道:「我方才四周圍都看過了,此地不通大路,白天尚無人來,何況昏夜?快快的了絕他,與嚴中堂交個耳鼻執證,省得我們走多少路。」

  又聽得那拿棍差人在正殿簷下應道:「你說的甚是。」

  只見那犯人一蹶劣扒起,連連叩頭道:「适才二位老爺的話,我明白了,只求念我家破人亡,我父做官一場,止留欠這一點根芽。那裡不是積陰德處?饒我這條小命罷!」

  說著,在地下叩頭不已,痛哭下一堆。只見那拿棍的解役,向帶刀的解役道:「我生平為人,心上最慈良不過。你看他哭的這般哀憐,賞他個全屍首,著他上吊罷。捆行李的繩子便可用。」

  那帶刀的解役道:「那有這許多功夫等他上吊!」

  說罷,便將刀抽出,向犯人面前大步走去,將刀舉起卻待砍下,猛聽得正殿房檐上霹靂般大喝了一聲,聲落處,早將那拿棍解役嚇的從臺階上倒撞在階下。城璧湧身一跳,已到院中。那拿刀解役急向後退了幾步。急看時,見一紫面長須大漢,站在院中,也不知是神是鬼,硬著膽子問道:「你,你是什麼?你怎麼從房上下……」

  城璧道:「光天化日之下,做的好事!」

  那解役聽得是人,便膽大起來,道:「管你甚事?我是替朝廷家行法。」

  城璧道:「朝廷家豈教你在此行法麼?」

  那拿棍解役見兩人問答,方扒起站在一邊。那犯人見房上跳下人來,與解役爭論,越發叩頭哀呼。城璧道:「解役你實說,吃了姓嚴的多少錢,敢在此做害人事?」

  那解役大怒道:「老爺們吃了幾百萬錢,你便怎麼?是你這樣多管閒事,定與這死囚是一路上人,也須饒你不得!」

  說罷,火匝匝舉刀向城璧頭上砍來。城璧大笑,將身一側,左腳起處,刀已落地;旋用連環腿飛起右腳,響一聲,早中解役心窩,倒在地下。那拿棍解役便往廟外跑,被城璧趕上,右手提住領項,往後一丟,從廟門前直摔在廟內東臺階下。複身到那犯人面前,將手靠一扭,即成兩半;又將繩索解脫。那犯人只是磕頭。城璧坐在東臺階下說道:「你不必如此,可坐起來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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