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神魔小說 > 綠野仙蹤 | 上頁 下頁
第十四回 救難友知州遭戲謔 醫刑傷城璧走天涯(2)


  於冰將腳一頓,頃間遍身風雲,飛騰虛渺,不過半個時辰,早到山東地界。撥雲下視,見濟寧道上,有一隊人馬,約有二三百人。再一細看,隱隱綽綽似有幾輛車兒在眾人中間行走。於冰道:「是矣!」

  將雲光落下,緩步迎了上去。少刻,見十數隊馬兵,腰懸弓矢,一個武官領著開路,從面前過去。又待了一會,有一百六七十步兵,各帶兵器,圍繞著兩輛車兒行走,車兒內有七八個蓬頭垢面之人。於冰等他走到切近,高聲說道:「將車兒站住,我要說話。」

  只這一句,兩輛車兒和釘定住的一般,車夫將騾馬亂打,半步亦不能動移。眾兵丁深為怪異,忙問道:「适才可是你這秀才要和我們說話麼?」

  於冰道:「我要和連城璧說話。」

  眾兵道:「連城璧是劫牢反獄,拒敵官軍,問斬決的重犯,你與他說話,自然是他的黨羽了。」

  於冰道:「我雖非他黨羽,卻和他是最厚的朋友。」

  眾兵大吵道:「不消說了,這一定是他們的軍師。」隨即就有七八個上來擒拿於冰。

  於冰用手一指,眾兵倒退了幾步,各跌倒在地,再扒不起來。眾兵越發大吵不已,又上來二三十個,也是如此。眾兵見此光景,分頭去報守備、知州。知州從後面趕來看視。於冰見轎內坐著個官兒,年紀不過三十上下,跟著許多軍牢衙役。但見:

  頭戴烏紗帽,腳踏粉底皂;袍繡白雕飛,帶露金花造。須長略似胡,面麻微笑俏;斜插兩眉黑,突兀雙睛暴。書吏捧拜匣,長隨跟著轎;撐起三簷傘,擺開紅黑帽。敲響步兵鑼,喝動聲長道。鐵繩夜役拿,坐褥門子抱;有錢便生歡,無錢即發躁。官場稱為大老爺,百姓只叫活強盜!

  只見那知州在轎內坐著,不住的搖頭晃腦,弄眼提眉。於冰心裡想道:「看他這輕薄樣子,也不象個民之父母。」

  知州到了面前,幾個兵丁指著於冰說道:「就是這秀才作怪!」

  那知州先將於冰上下一看,口裡拿捏著京腔問道:「你是個什麼人兒,敢在本州治下賣弄邪法?你這混帳猴兒,離忽到那個分兒上去了?」

  於冰聽他口音是個直隸河間府人,便笑向轎內舉手道:「老鄉親請了!」

  那知州大怒,喝令鎖起來。眾衙役卻待向前,於冰用手向轎內一招,那知州便從轎內頭朝下跌出來,把個紗帽觸為兩半,頭髮分披在面上,口中亂嚷:「反了!」

  又罵眾衙役不肯拿人。眾役一壁裡攙扶他,一壁裡來拿於冰。于冰向眾人唾了一口,個個睜著兩眼,和木雕泥塑的一般。又將書役兵丁周圍指了幾指,便顛三倒四,皆橫臥在官道上。於冰走至囚車前,問道:「城璧賢弟在麼?」

  城璧在囚車內聽得明白,看了多時,早已認得是於冰,連忙應道:「小弟在此!」

  於冰將他扶下車來。見他帶著手肘腳絆,用袍袖一拂,盡皆脫落在地。韓八鐵頭各大喜,於冰見他兩腿膀腫,不能步履,輕輕提起,攬在腋下,行動如飛,片刻走了十二三裡,到一破廟中。城璧先與於冰磕了幾個頭,放聲大哭道:「弟今日莫非已死,與大哥幽冥相會麼?」

  於冰道:「青天白日,何為幽冥?」

  城璧卻要訴說原由,於冰道:「賢弟事我已盡知,無庸細說。」

  城璧道:「一別十年,大哥即具如此神通,非成得真仙,焉能諸事預知?」

  於冰將別後事,亦略言大概。

  城璧道:「天眷勞人,也不在大哥拋妻棄子一番。」說罷,又叩頭不已。

  於冰道:「賢弟不必如此,有話只管相商。」

  城璧道:「弟同事之王振武、韓鐵頭等七人,俱系因救家兄陷於羅網,今弟脫離虎口,怎忍使眾友遭殃?仰懇大哥大發天地慈悲,也救渡救渡罷!」

  於冰道:「賢弟,我今日救你,本是藐法欺公,背反朝廷的事。皆因你身在盜中,即能改過回頭,於數年前避居範村,這番劫牢,是迫于救兄,情有可原,故相救也。若論韓鐵頭等,自幼壯以至老大,劫人之財,傷人之命,目無王法,心同叛逆,理合正法才是;但念此輩為救令兄拼死無悔,斬頭瀝血,義氣堪誇;況賢弟得生,而決不一顧,豈不令他們視賢弟無情乎?也罷,待我救他們。」

  於是手掐劍訣,口誦咒文,一口往官路上吹去。頃刻,狂風大作。這邊于冰作法,那邊韓鐵頭等見一秀才,將連城璧救去,大家驚為神仙。正在嗟訝之間,忽然天昏地暗,狂風一陣,吹得眾人眼都睜不起來,只覺得渾身繩鎖俱脫,身子飄飄蕩蕩,腳不著地。須臾之間,刮在一處,落在地下,七人睜眼一看,原來是連城璧與那一秀才,在一破廟殿臺上坐著。

  韓八鐵頭叫道:「連二弟,我們莫非是夢中相會麼?」

  王振武曰:「此位神仙爺是誰?如何認得賢弟,」

  城璧道:「此乃我盟兄,廣平成安縣冷於冰也。」

  遂將於冰棄家遊外,在範村交結,後來遇仙成道,及今日來救之事,與眾人細說一番。七人大喜,上前來叩謝於冰救命之恩。於冰道:「眾位壯士!聽我一言:你等所為不端,理該受刑。今幸脫羅網,可埋名隱姓;待事定後,各可為良民,行些善事。若再為惡,禍到臨頭,再無人救你們了!」

  眾人道:「仙長之言當刻肺腑,我們敢不遵命!但某等渾身無塊好肉,兼之兩腿夾傷,不能行動,如何是好?」

  於冰道:「這有何難!」

  向空把手一招,眾人視之,地下有水一盆。于冰用乎掬水,含在口中,令他八人脫去衣服,與眾人周身上下噴噀;水到其處,其傷立愈,與好肉一般。八人覺得通體鬆快,如釋泰山。隨即站起,和素日一樣。各穿了衣服,淨了頭臉;于冰又將符七道,遞與韓鐵頭等每人一道,說道:「此符不可遺失。你們在路上必有盤詰,若遇難走處,將此符頂在頭上,人便看不出你來,可保無事;三年以後,即不靈驗,可焚燒之。此地非爾等久居之處,大家散了罷!」

  七人泣下,叩謝於冰不已,又與城璧話別,方才去了。後來各為良民不題。

  於冰打發七人去後,即面朝廟外,將劍訣一煞,那些兵丁衙役人等一個個陸續扒起,見無了囚犯,又亂嚷鬧起來,不在話下。

  於冰回身與城璧對面坐下,問道:「賢弟如今還是回範村,或別有去向?都交在愚兄身上。」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