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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梁武帝琅邪閱武 毗迦那枯樹出身(3)


  到了大殿上,與眾善信施禮過,即通報長老。長老遂出來升座,小沙彌一邊撞鐘,一邊擊鼓。眾善信見長老登座,即領了佛賜兒在座下長跪,求和尚披剃出家為僧。這長老在座上且不開言,將佛賜兒一看,卻生得兩耳垂珠,面圓額闊,年尚未滿十歲,心中暗暗驚奇道:「此兒相貌神清,堪坐禮門法賓,只不知他的根行如何,且待我看來。」

  遂緊閉雙目,入定相想。左右沙彌見長老閉目,忙對眾善信說道:「諸檀越不可高聲,長老已入定了。」

  眾人俱不敢開言。

  只見長老入定了半晌,方開眼,合掌當胸說道:「善哉,善哉!完此西來大事因緣,普度梯航,慈悲引證,死者超生淨土,生者共入菩提。我老僧雖曰皈依佛法,尚是皮毛未換,焉能為汝之師。」

  說罷,連忙下座,笑嘻嘻雙手來攙佛賜兒起來,說道:「你因緣到日,自能明心見性,知過去未來現在之根因。我今為汝披剃,可到世尊面前作證。」

  便引著佛賜兒就走,眾人聽了俱各自茫然,只得也自跟來。只見那儉長老叫沙彌取了香花素果,燈檠鼓樂,供在世尊面前,然後使佛賜兒跪在蒲團之上。儉長老將他嫩發分開,綰作三處,手執鋼刀,不一時輕輕剃完。眾善信便送過一頂小僧帽,一領小袈裟與佛賜兒穿戴起來,就叫他拜謝長老,並求摩頂受記。儉長老笑道:「他西方根派,性靈中所自有,何待老僧受記。」

  眾善信又求長老取名。儉長老又笑道:「亦無所名。」

  眾善信道:「無名何以知識?」

  儉長老道:「既是如此,我聞聖人得之為大寶,又多見多識為志,又廣施及眾為公,可取名為寶志公罷。」

  眾善信聽了大喜,遂一齊羅拜,又扶著寶志公拜謝長老,長老忙用手挾起寶志公,止受眾善信拜禮,拜畢,然後吩咐設齋款待。眾善信在寺一日,到晚方拜別長老,各自歸家。佛賜兒自在寺中。正是:

  緣有因兮因有緣,此身原出自西天。
  只因喚醒英雄夢,變幻如今學坐禪。

  這佛賜兒自此取名寶志公,在道林寺從了儉長老出家。這儉長老曉得他是西方弟子,來東土完大事因緣,換了本來面目,忘卻元始根由,每每要點破他機關,使他知覺,卻見他年還幼小,恐不足以當大任,不能聳動君王,故此因循,只教他誦經寫字,拜佛坐禪聽講大乘妙法,閒時隨他遊行玩耍過日。

  你道這寶志公是毗迦那奉了如來法旨,到東陽鎮上。當日變幻嬰孩,又非投胎受父母精血而生,宜該通天徹地,前後皆知。只因被朱氏抱回,尋人喂乳,受了凡間婦人貪嗔癡欲之氣,蔽卻靈光,有時而昏,故將前因罔覺。幸喜得他智慧真宗,心通無量,自幼喜於念佛,朱氏死後,遂專意出家,以圖報答撫育之恩。今皈依三寶之後,學習禪門規矩,漸漸知覺,遂晝夜無閑,不避寒暑。真是光陰迅速,不覺在寺中學了十年功夫具足,只不知前後因果。

  一日坐在禪床上入定。入定到三七之期,這儉長老久知他功夫已到,機緣將萌,恐誤了他大事,遂私自走到他禪床邊來,只見寶志正然出定,儉長老忙問道:「汝心定耶,身定耶?」

  寶志公道:「身心俱定。」

  長老道:「身心俱定,何有出入?」

  寶志公道:「不有出入,不失定相。如今在井,金體常寂。」

  長老道:「若金在井,金無動靜,何物出入?」

  寶志公道:「言金動靜,何物出入。言金出入,金非動靜。」

  長老道:「若金出井,在者何金?若金在井,出者何物?」

  志公道:「金若出井,在者非金;金若在井,出者非物。」

  長老道:「此法不然。」

  志公道:「彼義非著。」

  長老道:「此義當墮。」

  志公道:「彼義不成。」

  長老道:「彼義不成,我義成矣。」

  志公道:「我義雖成,法非我故。」

  長老道:「我義已成,我無我故。」

  志公道:「我無我故,複成何義。」

  長老道:「我無我故,故成汝義。」

  志公道:「仁者誰得似我。」

  長老道:「我師迦那提婆證是無我。」

  志公聽了,便合掌而說偈道:

  稽首提婆師,而出於仁者,
  仁者無我故,我欲師仁者。

  長老聽了亦合掌而說偈道:

  我已無我故,汝須見我我,
  汝若師毗那,知我非我我。

  寶志公聽了豁然大悟,忙下禪床求長老指點來去。儉長老歎道:「汝心自在,非我所系,我今指汝。」

  二人同出禪房。儉長老忙叫人燒湯洗浴:「我今歸首。」

  便一時慌得合寺僧寮大眾,聽見儉長老今日回首,俱來相送,各執香花幡蓋,等候長老出來。儉長老浴罷,更衣走出登座,雙手搭膝與大眾宣說了一遍,然後使寶志公近前附耳說了幾句,遂合掌說道:

  泡幻同無礙,如何不了悟。達法在其中,非今亦非古。
  非隱非顯法,說是真實際。悟此隱一法,當知是來處。

  儉長老說完,閉目坐化而去。眾僧聽了,俱不解其意,惟寶志公只覺一時推窗見月,諸事了然。今見儉老圓寂,便與大眾將長者歸龕。不日葬於山後。眾僧見山門無主,又見長老的衣缽付了寶志公,遂請寶志公做了寺主,開堂說法,且按下不題。

  卻說梁主自從郗後亡後,朝思暮想,日在宮中延僧追薦,不理政事。百官慌張,俱交章勸慰:「以社稷為重。」

  梁主無奈,只得設朝。只因這一設朝,有分教:分爵定位,四海升平。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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