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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梁武帝琅邪閱武 毗迦那枯樹出身(1)


  詞雲:
  戰勝知無敵,巡遊明有功。一時意氣直淩空,自要一番威武,展雄風。
  失足忘趨避,迷心入瞽聾,賴他檢點妙機鋒,方悟來時去處,有真蹤。
  ——右調《南柯子》

  話說梁主在壽陽,一時得了五十二城,因欲巡狩地方,軫念民瘼,成千古之奇跡,遂問于柳慶遠。柳慶遠奏道:「此陛下堯舜之心,且可使新附百姓知新主之仁,非庸君之可比,有何不可。」

  梁主大喜,遂傳旨出巡。不一日,帶領了文臣武將,百萬雄師,逐處巡來。每到一城,必使百姓具陳一番,哀者矜之,強者抑之。又發倉廩以惠百姓。百姓俱引領以望旌旄。一日巡到了琅邪城,梁主看見山川秀麗,黛色玲瓏,不勝歡喜。因對柳慶遠及眾文武說道:「朕欲駐兵閱於琅邪山,宴會卿等。作竟日之歡,諸卿以為何如?」

  群臣奏道:「陛下新得壽陽,四境賓服,乃莫大之功。今又踐齊景公,志比先王,群臣相悅。但臣等駑駘,實有愧于晏子,願陛下一游一豫,為諸侯之度也。」

  梁主聽了大喜,即傳旨準備。過不一日,遂同眾文臣來到琅邪山中。柳慶遠早率眾武將頂盔貫甲,擺成隊伍,迎接梁主入營觀看。梁主遂從一營營、一寨寨周圍細看,果然十分齊整。怎見得,但見:

  八卦安營,五方立寨,旌旗密密層層,將士攢攢簇簇。人如猛虎,馬似飛龍,弓彎銀漢月,箭插虎狼牙。袍鎧鮮明,槍刀快利,帳下威風凜凜,營中殺氣騰騰。主乘殺運,將應天星,從今共享太平年,自此嬉遊堯舜世。

  梁主看夠多時,十分歡喜,遂走入帳中。早已擺齊筵宴,梁主上坐,旁列著左文右武,一時八音齊奏,水陸共陳,也說不盡帝王享用之盛。

  君臣們歡飲多時,梁主半酣,因說道:「朕自幼年勤於學問,自經書以及陰陽、蔔筮、聲律、草隸、圍棋無不留心,故競陵王蕭子良開西邸,招文學,號稱八友,朕亦與列焉。長而馳馬試劍,學萬人之敵。值天心厭齊之亂,又得諸公助朕起義,安定建康,南平蜀,北伐魏,威震東南,皆賴卿等運籌輔翊之功。朕自即位以來,勘於政務,日昃不遑,事于戎馬,席不暇暖,曆有餘年。今喜升平,宜修文偃武,耀德不觀兵。然中原未靖,志有未酬,強鄰負固,恐小得而忘大患。若武事不戒,則軍政廢弛,故今日與卿等閱武一番。今見軍師兵威整肅,朕心甚喜。然武事已備,亦必有文事。今君臣遭際江左,人文無不在列。向日八友,如沈約、謝眺、任昉、陸倕皆參差凋謝。今同富貴者,范雲、蕭琛、王融(按:王融亦早死。下文之從武帝琅邪城講武應詔詩,乃齊武帝)而已。今日之樂,安可默飲,何不各抒己意,或詩或文,或歌或賦,以志此盛典,使後世之人誦之,不識卿等能如朕願否?」

  眾文臣聽了一齊出位,俯伏奏道:「陛下待臣如此,直同父子,敢不獻醜。」

  不一時,大小文臣武將握管構思,又不一時,詩詞歌賦又紛紛獻上,梁主見了大喜,便逐一看去,皆是稱功頌德絕妙好詞,不勝歡喜。只見王融獻上一首詩來,梁主忙使內侍接來,擺在禦案上。梁主看去,只見上寫道:「琅邪閱武應詔制——」

  治兵聞魯策,訓旅見周篇。
  教民良不棄,任智理恒全。
  白日映丹羽,赤霞文翠旃。
  淩山炫阻甲,帶衣披戈船。
  凝笳鬱摧愴,清管乍聯綿。
  早逢文化治,複屬武功宣。
  願陪王燮理,一舉掃燕然。

  梁主看了又看,不禁大喜說道:「眾賢卿佳章,敲金戛玉,無不擅千古之才華。然王融此詩寓意深婉,實契朕心,又出尋常之外,朕不得不喜也。」

  說罷,君臣重新又飲,俱各歡然。飲到日色銜山之際,君臣罷飲。

  梁主起身攜了柳慶遠之手走出帳外,乘著酒性臨風長嘯,正欲賦詩,忽見營壘之外,遠遠的有數馬奔馳而來。梁主見了,忙對柳慶遠說道:「莫非邊境有警,風火連城乎?朕與卿何不試蔔之,驗其來意。」

  柳慶遠道:「事勢自定,願陛下自愛。」

  梁主聽了一時不解,便將來騎一看,卻見人從東北而來,在於艮宮。又數得八人八騎,屬坤,合得山地剝,又見第四五人在馬上回動。梁主見了大驚,忙對柳慶遠說道:「以朕觀之,數得山地剝群陰,剝盡去,舊生新。皆非吉兆。又六四六五二爻連動,爻辭中有貫魚以宮人寵,剝床以膚。莫非朕出來日久,有宮人得病在床麼?朕斷如此,不知軍師若何,速為朕決疑。」

  柳慶遠道:「陛下乾斷,絲毫不爽。但據臣測之,不在宮人,而在元後也。」

  梁主聽了大驚道:「軍師何以知是元後?」

  柳慶遠道:「适才陛下言以風火連城,臣即以四字推之。『風火』,凶象,『連城』,屬土。若遇風火,其城必崩。土屬坤,坤屬陰,又為母儀屬後,則知正宮娘娘受疾,有風火之危,危而將崩,來請陛下還朝也。」

  梁主聽罷正欲再問,只見來人已俯伏面前奏道:「微臣奉東宮手書,因正宮郗後娘娘得病甚重,星夜遣臣前來,迎請陛下火速回朝。」

  忙呈上太子手書。梁主聽了大驚失色,忙拆開一看,只見上寫著:

  青官不肖男統謹拜書啟奏父皇皇帝膝下:
  自六龍西禦,溫靖負愆,不意某時某日,母后恝陡患驚沖之症,百藥不痊。男統晝夜幛側,憂心欲碎,特此奏聞,事在垂危,伏乞早早回鑾,以篤倫好。不勝激切,顧望之至。

  梁主看罷,一時將酒俱嚇醒了。定了半晌方說道:「為此寸土拋恩棄愛,朕之過也。」

  因對柳慶遠道:「朕得此信,急欲回朝,一刻不能緩矣。軍旅重事,邊疆敵國,皆賴軍師專主,勿謂朕不在軍中而懷疑辭告也。」

  柳慶遠拜受重托。梁主即同大小文臣,星夜趕回建康不題。

  卻說郗後自從著人迎請梁主之後,在床上渾身疼痛難忍,合眼就見宮人索命,內外大小嬪妃、皇子公主無不晝夜看守,進藥服侍。怎奈郗後一會昏迷,一會清楚,數日米不沾牙,水不下嚥,看看待斃。郗後日望梁主回朝,不期等了兩日不能見面,大凡病人易於惱怒,又易哭泣,思想起夫婦恩情,今病在垂危,不能相見,不覺悽楚起來,遂傷心悲泣。又一時見了宮娥妃嬪,俱是花團錦簇的,往來服侍,不覺甚是酸心,又甚惱怒,便常常發狂叫打叫殺,以致不敢近身。

  維摩太子再三寬慰,便順著郗後性兒,只說某宮女已經受責,某妃已被處死,郗後聽了方覺氣平。一日,郗後忽然想道:「我今這病,大約不能回生,夫妻恩愛者,不過以色生憐惜耳。今我身贏瘦骨,與鬼為鄰,若使吾主見之,豈不羞死,倒不如早死以滅其醜,使吾主想我舊日丰姿,必然念我恩情,思念不忘。」

  因想到此處,遂大哭一場道:「吾與陛下指望百年恩愛,誰知一旦天奪我年,不能共理家邦,深為痛恨。」

  到了夜間,遂吩咐正德與太子、公主及妃嬪道:「我死之後,爾等作速將我下棺,不必待吾主視殮,毋負我言。」

  說罷大叫梁主數聲而崩。時年四十五歲,後人見此,有詩道:

  眼角眉梢都是妒,心頭意尾莫非殘。
  誰知到此俱無用,唯有冤愆報不完。

  郗後崩後,宮中一時驚慌舉哀。到了次早,依著郗後臨終之言,就下棺殯殮,停樞在白虎殿中,方傳示百官。百官大驚,俱入殿來。因梁主來回,不敢舉哀成禮,只大家守靈而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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