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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柳慶遠乘霧破荊山 昌義之潛兵襲下蔡(1)


  詩曰:
  聖王未始不征誅,從未傷心殺不辜。
  記得舞于強白刃,細思傳檄勝陰符。
  若崩厥角原非妄,如望雲霓豈是誣。
  道德干戈非不利,何須殺得血模糊。

  話說蕭宏被韋睿一番激勵之言,只得督兵與李憲對敵,卻一時不能取勝。不期李憲使東陽、下蔡之兵往來撓陣,梁兵前後受攻,只得分頭接戰,又被楊靈胤設計敗歸。正在沒法之際,今接了詔書,知梁主出師,又敕他進攻壽陽,一時無計,只得差人持表到梁主處求計。差人到了軍中,進上表文,梁主見了說道:「朕當日留以三十萬人屯合肥以擾壽陽,蕭宏不能困攻反致敗守,須得朕自行方可。」

  柳慶遠道:「我今已得睢陵,荊山亦在旦夕可拔,不久全師壓臨壽陽城下,何須遠去。今臨川王不能成功者,不明陰設陽施,兵家詭道耳。臣今有計付之。」

  遂寫了一紙封入錦囊,付與來人而去。

  卻說這長孫稚逃入荊山城內,與守將按城固守。梁兵日夜攻打,急切不得攻入。梁主心甚憂之,因說道:「出師五月,僅得睢陵一城,不能蹴至壽陽,如之奈何。」

  柳慶遠笑道:「陛下欲得人地土,何可以年月為期。不得固可憂矣,倘失之又當若何?」

  梁主聽了方笑道:「吾今始知創業之維艱也。但軍師前日曾說此城旦夕可拔,今又將經月,而日對堅城,了無可拔之機,則前言似妄,使朕不得不憂也。」

  柳慶遠道:「臣安敢妄言,實時有未至耳。」

  因俯槳主之耳說了數句,梁主聽了大喜道:「軍師有此妙算,又逾孫吳矣。」

  柳慶遠遂使人到各處去,拘喚匠人,在營中造作起來。你道他造的是什麼物件?原來俱是攻城之物。不消幾日,早造成千百余座,一如披樓相似,豎起來與城牆一般高,下設車輪為四足,每座用五十名壯夫推動,上面藏著兵將,面前俱用竹篦以防城中弩箭。蓋造完,柳慶遠忽一日夜間傳令,聚眾將說道:「吾觀氣候,明早必有大霧彌漫,今夜可令軍士飽餐,如式攻城。」

  眾將得令,各去準備。但見一天星月,軍士各懷疑慮。此時是九月天氣,交到半夜,一時月色雲遮,昏登起來。又不一時,果然煙霧迷漫,諸將方服軍師妙算,遂一齊收拾打點攻城。柳慶遠指揮如式,推動車輪。又令人發起轟天大炮,畫角齊鳴,望著荊山城下一齊轆轆軸軸的推來。此時城中守將急聽見城外梁營中齊聲發喊,戰鼓咚咚,又裂地轟天炮響,知是攻城的模樣,遂一齊大驚,俱伏在城垛中往外探望。怎奈迷霧甚大,對面俱不見人影。不一時,但見遠遠的迷霧之中有一團黑氣如山一般的推來,眾兵將大驚,遂不分好歹,沒命的將矢石往外亂髮,叮叮噹當俱打在竹篦之上,一片聲響。

  這些梁兵將俱伏在竹篦之後,將到牆邊,取出火種點起,便一起喊殺跳上城頭,砍殺守兵。守兵見梁將登城,不能抵敵,也發聲喊,大家往城下亂跑。此時長孫稚正來巡哨,忽見守兵奔逃,知是梁兵乘霧登城,遂躍馬殺來救護。卻遇著陳剛,殺了數合。不一時城上火光燭天,俱是梁兵梁將。長孫稚知不可救,忙虛刺了一槍,也拍馬往城下奪路,與守將開了西門往曲陽而去,城中兵卒遂開門投降。到了天明,百姓迎請梁主入城。梁主安撫了一番,留人鎮守,隨又進攻建陵、曲木、琅邪、甓城、黎漿等處不提。

  卻說那蕭宏差人到梁主處問計,柳慶遠付了來人一個錦囊,星夜來見了蕭宏,呈上軍師的錦囊。蕭宏忙拆開一看,只見上寫道:「明攻東陽,暗襲下蔡,得據二城,以分其勢,壽陽吾自領大軍破之。」

  蕭宏與諸將見了大喜,遂商議停當。蕭宏遂遣呂僧珍、昌義之各付了三萬人馬,候至夜間悄悄離了本寨,殺奔東陽。早有探馬報入城中,魏將紀良忽見梁兵大至,忙集將士商議道:「東陽小邑,兵不備萬,又分去壽陽三千以應李憲,所存者不過老弱禦城而已。今壽陽勝負未分,而梁兵遂至,吾城如之奈何?」

  諸將皆不敢言。忽帳下一人大叫道:「自古水來土掩,兵至將敵,將軍世受國恩,何自怯也。末將不才,願引三千士卒出城決戰,以退梁兵。」

  眾皆視之,乃是帳前驍將張立。紀良聽了大喜道:「若得將軍並力同心,東陽無慮矣。」

  遂付以三千人馬,開了城門殺出。梁兵見城內有人出來,便將兵馬兩下一分。只見那張立將人馬紮定,走出陣前大罵道:「大膽妄賊,屢敗于壽陽,不思悔過,而逞兇於此,自取喪亡,徒汙我斧!」

  一騎馬潑剌剌直沖過來。呂僧珍用雙錘架住,喝道:「天兵壓境,立成齏粉,死在目前,如早見機舉城投納,方不使玉石俱焚。」

  張立大怒,搶動大斧,照著呂僧珍腦袋就劈。呂僧珍不慌不忙,舉錘相敵,一場好殺。但見:

  兩將交鋒,雙兵並舉。這一個頂上金盔飄烈焰,那一個身穿鐵甲迸寒星。這一個猩猩血染絳紅袍,那一個閃閃彩飄花錦襖。這一個雙錘揮處電光飛,那一鉞斧劈來雷火走。這一個胭脂馬跑鬼神驚,那一個赤兔龍奔天地怕。只殺得雲昏日慘尚無休,虎拖龍傷還不住。

  兩人戰到五十余合,紀良在城上見張立驍勇,不勝歡喜,只擂鼓助威。忽見梁陣中旌旗閃動,一支人馬往西而去。紀良見了恐有暗算,遂鳴金收兵。張立入城來說道:「今日陣上再戰數合,梁將可擒,為何將軍罷戰?」

  紀良道:「今日將軍陣上之威,足可壯觀。忽見有梁兵向西而去,恐施詭計故耳。」

  遂備酒與張立共飲,商議明日戰事不提。

  且說交戰之時,一支人馬忽從西而去,卻是昌義之去襲下蔡。軍行大路,因拘問土人道:「此去下蔡城有多少路?」

  土人道:「若從大路去,有四十餘裡,若由小路越過雉山,只有二十五裡,下山轉彎就是下蔡城的北門了。」

  昌義之聽了大喜,賞了士人,遂引兵私自越過了雉山,令軍士飽食一頓,便自己當先,引軍士上馬殺來。此時下蔡城的兵將,因是梁魏交兵,各門嚴禁,百姓出人俱要盤問,若有建康人的聲音,實時拿住審問。如有蹤跡可疑,實時梟首。城門每日只開得巳午未三個時辰。只有北門是條僻路,若有人要走這條小路,必先到了東陽,過了雉山,方得到此。故留此門聽百姓出來樵彩,只撥得百名軍士在城門口看人出入,餘者俱在別門把守。今昌義之先引著百餘鐵騎轉過山彎,望著北門不遠,便一齊沖到。

  這百十個魏兵忽見有兵馬殺來,皆吃一驚,轉身一齊往城中奔入,要將城門關閉。不期門小人多,你爭我擠,關閉不及,早被昌義之匹馬當先趕到城門之下,揮動渾鐵扁擔,亂劈亂砍,奪住門口。魏兵慌了,便飛走上城樓,抬起一扇千斤重的青石碑,看得昌義之的頭頂親切,豁喇一聲打將下來。

  昌義之正在城門邊招呼後軍入城,忽日色一黑,忙抬頭一看,叫聲好利害,便棄了渾鐵扁擔,用雙手往上一托,就趁勢往下一摔,摔在地下有二尺餘深。魏兵看見他有如此神力,嚇得個個吐舌,便發聲喊,俱逃走去了。昌義之便引著兵將一齊殺入,四下裡又放起火來,各門魏兵將忽聽見梁兵越雉山進了北門,俱嚇得魄散魂飛,一時馬不及鞍,人不及甲,各開城門四下奔逃。主將已奔壽陽去了。

  昌義之見城中魏兵逃盡。方禁止不殺。手下諸將早捉得魏兵數人解來。昌義之見了連忙使人解釋其縛,又賜以酒食,眾皆拜謝不殺之恩。昌義之因對眾說道:「汝等欲圖富貴,頃刻可至,不知汝等可願麼?」

  魏兵皆叩頭說道:「我等蒙將軍不殺,雖結草亦難報德,將軍若有事差遣,我等即赴火碎身,決不敢辭。」

  昌義之聽了大喜道:「若果能如此,成功之日我奏聞梁主,封賞非輕。」

  因說道:「且今大兵在東陽攻殺,一時未破,汝等可逃入東陽城告知,下蔡已失,今來投奔,吾自有人應之。」

  眾人欣然拜謝,領命而去,臨去又悄悄吩咐了幾句。眾人去了,昌義之然後引了萬人望東陽而來。先使人報知呂僧珍候城中今夜誚息,自己更余方到,與呂僧珍合兵。

  卻說這幾個魏卒受了昌義之的恩惠,果到了東陽城下,見有百姓出入之處,便挨身走入城中。見了守將紀良,哭訴「下蔡被梁兵私渡雉山,城中一時無備,守將逃亡,失去城池,吾等無依,今來投奔。」

  紀良見是魏兵,遂大驚道:「下蔡已失,吾城無恃矣。」

  遂親自上城督守。這幾個兵卒臨行受了昌義之的計,到了夜間,各帶了火種,潛入廣明寺中,候至二更將近,各人施計,霎時放起火來。各處引著,又大聲喊叫道:「梁兵已殺入城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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