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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魏主興師報父仇 梁兵血戰威鄰國(1)


  詞雲:
  盡道兵凶,皆言戰慘,奈何無故偏行險。盈城盈野志方剛,塗膏塗骨心無歉。
  不料他強,難知自軟,沙場一陣威風減。何如罷口睦民封,黎民奠安兵戈偃。
  ——右調《踏莎行》

  話說蕭衍登極之後,削去齊朝年號,殺和帝于姑孰,又將寶卷兄弟十人陸續誄殺,而齊遂亡。蕭衍改國號為大樑朝,建號天監元年。梁主登極之後,惟勵精圖治,撫恤人民,朝野肅清,又立贖刑條例,除十惡之外,使民有罪皆可贖免。又定正雅樂,悉去寶卷糜亂之聲,立孔子廟,設明堂,修學校,舉當時有名譽之士入學,以訓教民間子弟。自晉、宋、齊以來未有如此也。

  梁主一日召同姓諸王勳戚以及子侄之輩,設宴于宮中,盡歡暢飲。飲至中間,梁主因從容說道:「天下公器,非力可取,若非天意終必敗亡。昔宋孝武,性情猜忌,凡兄弟中有才能者,皆鴆殺之,朝臣以疑而枉死者相繼。然或疑而不能去,即不疑而卒為患。我初平建康,人皆勸我除卿輩,若彼時行之,誰謂不可?然江左以來,代相屠滅,傷感相愾,所以國祚不長。今我與卿宗屬未遠,情同一家,豈可遽如陌路。且建武塗炭卿門,我起義兵,非惟自雪,為卿等兄弟報仇。是取天下於明帝之家,非取之卿家也。況卿等今日猶是宗室,我已坦然相期,卿等無複自外之念,以永富貴可耳。」

  請王戚聽了,一齊出位,俯伏流涕,拜謝說道:「臣等蒙陛下眷念,親親培滋同本,真天高地厚之恩,臣等敢不傾心吐膽,夙興匪懈,竭犬馬之力以事陛下也。」

  梁主聽了大喜,連忙用御手相扶,各就本位,於是君臣又飲,無不盡歡。後有人閱史至此,有詩道:

  東昏死後寶融亡,又殺蕭家無數王。
  如此誅鋤恩已盡,猶曰家黨未相傷。

  卻說梁主自登極進宮,又是一朝天子。早有齊寶卷的寵妃潘氏、餘氏,愛妃吳淑援以及遙光的美妃阮氏,暨三千粉黛,八百嬌娥,皆來朝賀新王。梁主一時見這些花妍柳媚,燕語鶯聲,便是鐵石,未免動心。又因郗氏未到,無人消遣,便也就欣欣然有個取樂之意。到了夜宴時,眾妃妾嬌歌櫻口,妙舞纖腰,梁主飲到酣熱之際。便今夕潘妃,明夜佘妃,百般受用,如此月餘。雖不叫做荒淫酒色,便未免早眠晏起,將朝事怠忽起來。張弘策見了便屢屢規諫,而梁主乍入溫柔,一時未就聽從。

  一日,梁主在便殿覽閱表章,王茂、範雲有事入見,忽看見擁著無散的美貌宮娥在於左右。範雲因俯伏奏道:「昔日沛公入關,婦女無所幸,此範增所以畏其志大也。今陛下始定建康,海內想望風聲,奈何襲亂亡之跡,以女色為累乎?陛下必以天下為念,不宜留此為後世所譏。視陛下為何如?」

  梁主聽了沉吟不語,以目看著王茂。王茂忙亦跪奏道:「陛下英武,免剪昏亂,繼跡百王。君有四海,豈不知亡齊者皆此物耳,奈何效之?」

  梁主聽了二人之言,悚動於心,不勝起敬道:「君有諫臣則國不亡,朕一時為物欲所蔽,賴二卿良言,今當明其德,而遣出為臣婦何如?」

  因使宮女傳旨,宣潘、餘二妃見朕。早有宮女紛紛報入,二妃聞知大驚失色,便相抱大哭。潘妃因對餘妃說道:「聖上之恩豈敢違背,但思我等雖一婦人,然既經天子寵倖,豈肯下嫁臣子,有死而已。」

  回入宮中取白練自縊而死。眾宮女見潘妃自縊已不可救,只得同了餘妃來見梁主,說潘妃自縊而死已無救矣。梁主深嘉其志,心下慘然,因知王茂未娶,遂賜王茂為婦,又賜錢百萬以做嫁資。范雲又奏請吳淑嬡及阮修容出宮,梁主作難道:「此二女已有孕矣,似不可遣。」

  後來二人各生一子,是有後話。范雲遂不敢相強。梁主入宮,眾宮女奏以潘妃臨死之言,又見潘妃潔美如生,梁主深為哀悼,遂用大禮葬之不題。

  卻說北魏孝文帝,當日自鐘離戰敗,損兵折將大損軍威,日抱怨憤,群臣再三勸慰,遂回兵至谷塘原。不料魏帝憂憤成疾,甚是危篤,自知不起,因召禦弟司徒彭城王拓跋勰囑以後事,說道:「吾病自知不起,奈天下未平,嗣子幼弱,而社稷所倚者惟在於汝。昔霍子孟、諸葛孔明以異姓而受顧托,況汝既親又賢,可不勉之!」

  拓跋勰聽了連忙俯伏泣奏道:「臣以至親,久參機要,寵遇日隆,今複以元宰總握執政,取罪必矣,陛下愛臣,更為未盡始終之美。」

  魏主默然良久,乃手詔太子至床前說道:「汝叔父清規懋德,松竹為心,吾百年後,國家大事可聽叔父主持。」

  又遺詔以北海王詳為司空,王肅為尚書,廣陽王嘉為左僕射,宋弁為吏部尚書。又以太尉禧、僕射澄等六人為輔政。四月,魏王殂于谷塘原。於是太子恪即位,改元正始元年。只因太后胡氏信佛,魏主信之,故不事經籍,惟親佛典,一時佛教盛行洛陽,自西域過來有三千餘人。魏主興造永明寺一千餘間,供設佛像,同太后不時聽講佛法。魏主亦親臨法座聞講大雲經,使文武百官以及僧人聽魏王闡揚佛義。

  有佞臣馮亮逢迎奏道:「臣聞佛法無邊,普渡眾生。今世布種善根,來生必成佛相。陛下既具善緣,必當廣揚善果,遍立壇場,以啟愚蒙,則善果無窮矣。今陛下一人之修有限,若使萬人同修,則引進之功皆歸於陛下矣,此莫大之善根也。」

  魏主見奏大喜,遂使馮亮擇嵩山形勝之地建立寺院,無不窮功極巧,法相莊嚴。又選擇德行高僧主持教主,使人皈依佛門,以為今生作孽,一入佛門,若經懺悔,惡孽俱消,窮者得富,賤者得榮。善念若深,生生不滅。於是佛教一開,愚夫愚婦,家家信佛,人人喜僧,遂爾延及州郡,一時啟建大小佛寺共一萬三千餘。佛法漸漸傳入南朝。拓跋勰時常苦諫,群臣奏疏壘迭如山,魏主溺於佛事,毫不悔悟。一日有中書侍郎裴延俊乘魏主駕車出,遂俯伏道旁,因上疏道,其略曰:

  昔漢光武、魏武帝雖在戎馬之列,未嘗廢書。先帝遷都行師,手不釋卷。良以學問多益不可暫輟故也。今陛下新登聖位,塵蔽俱開,然五經治世之楷模,應物之所先,安可專事沙門,不修政事?今創造窮工,經年累月,以國家有用之財,致于沙門烏有無稽之用,將來財匱告乏,倘奸人乘釁,家國乖張。乞陛下當念先帝鐘離之績,宜惕厲思圖,或者兼而行之,內外俱周,則社稷之大幸也。

  魏主見奏,一時動容,回駕入朝,過不多時。忽有報來說,齊寶卷登極,荒淫無道,上下離心。魏主大喜,遂遣拓跋勰領兵攻擾齊境,因而得了齊地壽陽等數十餘郡。魏主甚喜。見壽陽大郡險要之地,遣任城王拓跋澄守之。

  卻說這蕭寶寅被蕭衍墓齊之後,不期連殺數王,他便連夜逃走。到了壽陽,使人報知守將,守將任城王澄聞知,即遣以車馬迎之,待以上賓。蕭寶寅深感其德,請以喪君斬服服之。任城王澄說道:「王今喪兄,只宜服齊衰之服,焉可過分。」

  寶寅從之,遂於館中設立寶卷神位,曲盡其哀。任城王澄率請官赴吊,蕭寶寅居處有禮。遂日求任城乇澄引見魏主。夏四月,蕭寶寅方到洛陽,伏于闕下,請兵伐梁,日日俯伏,雖遇大風大雨,蕭寶寅亦不躲避。朝臣奏知魏主,魏主見其忠誠可喜,遂以蕭寶寅為揚州刺史,封為丹陽公,更名蕭贊,又與兵一萬令屯東城。蕭贊受命,入朝拜謝受職。因思家國受蕭衍之荼毒,每每痛哭至旦。雖過暮年,不食酒肉,惟粗衣茹素,亦未嘗陪笑。

  一日,魏主臨朝,百官朝賀畢,魏主開言說道:「蕭衍篡齊,不立齊宗藩,而自稱帝,可謂大逆不道,是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朕每念及先帝蒙恥鐘離,心實未嘗少忘。今齊國變亂之時,正君臣猜忌之際,邊疆必無重衛,朕欲親統六軍,從鐘離出廣陵、淮陵,以成席捲之勢,而入建康,混為一宇,則仇可複。此乃皇天授我之日,曠載一逢之秋,此而不乘,更待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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