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神魔小說 > 韓湘子全傳 | 上頁 下頁 | |
| 第十八回 唐憲宗敬迎佛骨 韓退之直諫受貶(2) | |
|
|
|
|
玉帝准奏,便著藍彩和同搬子前去。 當下湘子與藍彩和離了南天門,搖身一變,變作番僧模樣。 一個是:身披佛寶錦袈裟,頭戴毗盧帽頂斜。耳墜金環光閃爍,手持錫杖上中華。胸藏一點神光妙,腳鞋狀貌奢。好似阿羅來降世,誠如活佛到人家。 一個是:戴著頂左弄絨錦帽,穿著件氆氌線毛衣。兩耳垂肩長,黑色雙睛圓大亮如銀。手中捧著金絲盒,只念番經字不真。雖然是個神仙變,儼是西方路上哈嘛僧。 二僧來到金亭驛館,館使迎接坐下,問道:「兩位從何方來?有何進貢?」 二僧說了一蕩胡言,館使一毫不省。旁邊轉出通使,把二僧的言語譯過一遍。館使才曉得他是來進佛骨番僧,便對他說道:「今日已晚,兩位暫在館中宿歇,明早即當啟奏。」 連忙吩咐擺齋款待不題。 湘子暗與彩和計議道:「看人上這般光景,若不顯些神通,未必動得百姓。不如今夜先托一夢與憲宗皇帝,待來早憲宗登殿宣諸臣圓夢的時節,我們撞去見駕,庶乎於事有濟。」 彩和道:「此論極妙。」 當下湘子便遣睡魔神到宮中去托夢。恰好憲宗睡到子時前後,夢見倉厫糧米散佈田中,旁有金甲神人,左手持弓,右手搭上兩箭,望憲宗射來,正中金冠之上。 憲宗驚得醒來,一身冷汗。次日早朝,宣眾官上殿,說道:「朕夜來得其一夢,夢見倉廄糧米散佈田中,旁有一金甲神人,站在殿前,乎持一張弓、兩枝箭,射中朕的金冠,不知主何吉凶?」 學士林圭執簡當胸,跪在丹墀下面奏道:「此夢大吉,主有番國進貢異人之兆。」 憲宗道:「卿細細解來,待朕自詳。」 林學士道:「米在田中,是個番字;一人持弓、兩枝箭,是個佛字。番為外國之人,佛為異域之寶。陛下此夢,主今日有番人進貢奇物。」 說猶未了,只見兩個番僧手持著金絲大匣,上嵌著一顆紺色寶珠,匣內盛著牟尼佛骨,周圍簇擁著霞光萬道,瑞氣千條,一徑闖入五鳳樓前,高聲叫道:「大唐皇帝聽者:佛在西方,未來東土,因憫南瞻部州四大眾生,貪殺淫邪,誑欺凶詐,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不重三光,不惜五穀,造下無邊罪孽,釀成宿世愆尤,故于太宗皇帝貞觀十三年差觀世音菩薩點化金蟬長老上西天雷音寺拜佛求經,超度亡魂,提撕聾聵。然經文啟發者有限,佛力稗益者無窮。今有雷音寺世尊歸天留下指骨一節,重九斤六兩,在鳳翔寺。相傳三十年一開,開則歲豐人安。貧僧特特齎來奉獻,要使天下有知血屬咸敬重如來,廣修善果,庶保國柞綿長,皇圖鞏固。」 黃門官聞得兩個番僧說話,連忙轉奏憲宗。又見那金亭驛館使前來啟奏。憲宗皇帝聞奏,便道:「昔年那求雪的仙人曾說必有異人來自西土,保朕躬于萬祀,綿國祚於億年,今日果應其言。」 實時宣召番僧入見。 番僧手捧佛骨,直立在金鑾殿下。憲宗皇帝看見空中祥光繚統,瑞氣盤旋,喜之不勝,就立起身來,走下御座,接捧佛骨,供養在龍鳳案上,倒身下拜。即命光祿寺備辦素齋,款待這兩個番僧。說不盡鹹酸苦辣香甜滋味盡調和,珍異精佳清美品肴都擺列,雖是人間禦膳,勝似天上仙廚。 兩僧齋罷,稽首辭朝。憲宗欽賜黃金千兩,白壁十雙,錦繡千純,明珠一斛。兩僧拂袖長往,分毫不受。憲宗愈加敬重,要將那佛骨留在禁中。二月,乃頒告天下,曆送諸寺,著人人念佛,戶戶齋僧,有謗毀不敬者,以大逆不道論。忙得那在朝官宰,貴戚皇親,以至庶民婦女,瞻奉舍施,惟恐弗及。有竭產充施者,有燃香頂臂供養者,無不向天頂禮,稱揚佛號。 獨行禮部尚書韓愈,不肯拜佛,倡言說:「身居大位,職掌風化,佛乃西方寂滅之教,骨乃西方朽穢之物,有何憑驗知是佛指?清明世界,遭此欺愚,心實不忿?」 乃具表奏聞憲宗皇帝。奏曰: 伏以佛者夷狄之一法爾,自後漢時流入中國,上古未嘗有也。昔者黃帝在位百年,年百一十歲;少昊在位八十年,年百歲;顓頊在位七十九年,年九十八歲;帝謄在位七十年,年百五歲;帝堯在位九十八年,年百一十八歲;帝舜及禹,年皆百歲。此時天下太平,百姓安樂壽考,然而中國未有佛也。其後殷、湯亦年百歲;湯孫太戊,在位七十五年,武丁在位五十九年,書史不言其年壽所極,推其年數,蓋亦不減百歲;周文王年九十七歲,武工年九十三歲,穆王在位百年,此時佛法亦未入中國,非因事佛而致然也。漢明帝時始有佛法,明帝在位才十八年耳,其後亂亡相繼,運詐不長。宋、齊、梁、陳、元、魏以下,事佛漸謹,年代尤促,惟梁武帝在位四十八年,前後三度會身施佛,宗廟之祭,不用牲牢,晝日一食,止於菜果,其後竟為侯景所迫,餓死台城,國亦尋滅。事佛求福,乃更得禍。 由此觀之,佛不足事,亦可知矣。高祖始受隋禪,則議除之。當時群臣才識不逮,不能深知先王之道,古今之宜,推闡聖明,以救斯弊,其事遂止,臣常恨焉!伏惟睿聖文武皇帝陛下,神聖英武,數千百年以來,未有倫比。即位之初,既不許度人為憎尼道士,又不許創立寺觀。臣常以為高祖之志,必行于陛下之手,今縱未能行之,豈可態之轉令盛也! 今聞陛下令群憎迎佛骨於鳳翔,禦樓以觀,舁入大內,又令諸寺遞迎供養。臣雖至愚,必知陛下不惑于佛,作此崇奉,以祈福祥也。直以年豐人樂,徇人之心,為京都士庶,設詭異之觀、戲玩之具耳。安有聖明若此,而肯信此等事哉!然百姓愚誤,易惑難曉,苟見陛下如此,將謂真心事佛。皆雲:「天子大聖,猶一心敬信;百姓何人,豈合更惜身命?」 焚頂燒指,百十為群,解衣散錢,自朝至暮,轉相仿效,惟恐後時,老少奔波,棄其業次。若不即加禁遏,更曆諸寺,必有斷臂商身,以為供養者,傷風敗俗,傳笑四方,非細事也。 夫佛本夷狄之人,與中國言語不通,衣服殊制,口不言先王之法言,身不服先王之法服,不知君臣之義、父子之情。假如其身至今尚在,奉其國命來朝京師,陛下容面接之,不過宣政一見,禮賓一設,賜衣一襲,衛而出之於境,不令惑眾也。況其身死已久,枯朽之骨,凶穢之餘,豈宜令入宮禁!孔子曰:敬鬼神而遠之。古之諸候,行吊于其國,尚令巫祝先以桃茢祓除不祥,然後進吊。今無故取朽穢之物,親臨觀之,巫祝不先,桃茢不用,群臣不言其非,禦史不舉其失,臣實恥之。乞以此骨付之有司,投諸水火,永絕根本,斷天下之疑,色後世之惑。使天下之人,知大聖人之所作為,出於尋常萬萬也。豈不盛哉!豈不快哉!佛如有靈,能作禍祟,幾有殃咎,宜加臣身,上天鑒臨,臣不怨悔。心任激切懇悃之至,謹奉表以聞。 自戰國之世,老莊與儒者爭衡,更相是非,至漢末益之以佛,然好者尚寡。晉宋以來,日以繁盛,自帝王至於士民,莫不尊信。下者畏慕罪福,高者論難空有,獨愈惡其盜財惑眾,故力排之。 表奏,憲宗大怒道:「韓愈這廝唐突朝廷,欺毀賢聖,著實可惡!著錦衣衛官校綁至雲陽市曹斬首示眾,有來諫者,與愈一體施行。」 兩邊閃出二三十名劊子手,把退之剝去朝衣、朝冠,捆綁起來,押赴市曹。只見旗幟漫空,刀槍耀日,前遮後擁,何止千百餘人。嚇得退之魂飛天外,魄散九霄,仰面叫道:「天那!我韓愈忠心報國,一死何難?只是我侄兒湘子不曾還鄉,我難逃不孝之罪耳。」 看看來到市曹,不見有一人上前保奏。 畢竟不知退之性命若何,請聽下回分解。正是: 閻王註定三更死,定不留人到五更。 青龍共白虎同行,吉凶事全然未保。 |
|
|
|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