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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回 夢回剩得鬚眉白 國喪難禁篡奪評(7)


  許子道:「仲者何字?韓者何人?願聞其略。」

  仲卿道:「仲者,閭丘仲卿也,韓者,韓速也。」

  許子道:「二公皆非常英傑,智勇無雙,要其心,則求仁得仁者也。老夫敬之愛之,昔年曾為合傳,此稿草創,出於老夫,足下乃反相詢耶?」

  仲卿道:「人心如面,筆墨亦然。先生自謂文無剩義,恐人所見,又有甚于先生者。況凡非常之事,天下皆爭操觚,而流傳不朽者,大都名筆,豈先生草創而更無草創者?」

  許子道:「宋初,自於境內、鄰國追求二子不得,恐貽譏於後世,乃盡去其籍,老夫獲得原本而為合傳,竊謂修飾且潤色矣,更未見有為二公合傳者。」

  仲卿笑道:「姑請佳篇捧誦,次將所見恭呈。」

  許子點頭,命童子于後五代架上第三百六十二軸檢來。

  須臾,童子捧出,則錦軸牙籤,裝潢精潔,送與許子,轉交仲卿。二人展閱,乃自潞州敘起,至西梁渡江止,辭多溢美,義少遺剩。許子問道:「雕蟲比繡虎如何?」

  仲卿道:「雖然蹤追斑馬,跨遠范陳,惜所見未及十分之二,不敢妄稱盡美。」

  許子驚道:「足下定然實有確見,請道其詳。」

  子郵道:「且緩。適聞先生言世間之書俱經見過,姑無論此傳,且請問難,以正不誣。如先生有所不問,不佞等不能對,則為不佞等負,即將所見送上;如不佞矣有所請教,先生俱能俯答,亦將所見送上。如先生所問,不佞等對答無遺,不佞等有所訪詢,先生失于應對,俱不敢出書送呈也。」

  許子笑道:「謹遵台命。山中老拙,珍寶無力貯蓄,而於今古圖書,如同性命。不自揣度,可稱無有不備,且屈玉趾閱觀。」

  乃同到後進樓上,卻系二十四間,向西朝東十三架梁的對面兩層大樓,周排高架,以各色絹簽分別門類,約有數十萬卷。

  周覽名目,兩個時辰俱遍。子郵道:「此外且勿論,此中尚有不全。」

  許子道:「不全幾何?」

  子郵道:「約而計之,應少七卷。」

  許子大驚道:「足下何神也?現因查核元魏崔浩高允等事,有數卷在臥榻前。」

  命童子捧來,果系七卷。子郵乃東西南北,摘出難義以問,許子剖對如流。許子亦以疑事反問,子郵分晰如向,互相敬愛。

  日暮下樓,請用晚膳,子郵道:「紫菱紅柿足矣。」

  許子道:「二公不食煙火乎?有竹葡萄宿釀,不蔔用否?」

  仲卿道:「最妙。」

  須臾,果上酒到,移席于茂林,東邊迎著皎月。仲卿笑與於郵道:「今宵不似昨夜寂寞,與鬼論話。」

  子郵也笑道:「不識桓侯何以款待新客?仍欲得押官而詢之。」

  許子問道:「所言何事?」

  仲卿道:「此件大約亦先生所未知。」

  乃將昨夜在嵩山逢鬼犯的話逐細數說。許子道:「此事雖未得知,亦理所應有。窮凶極惡之徒遇著桓侯,亦智盡力竭矣。」

  子郵道:「如此蔬食飲水,心閑神定,何異神仙?而乃履虎尾,蹈陷坑,名曰幼學壯行,而實以求遂其貪欲,不亦悲哉!」

  許子道:「舉世茫茫,明知之而故為之者,亦複不少,彼奇山異惡者,自有桓侯案下結算也。老拙看韓子郵不下桓侯之義勇。所有全處,願賜大觀。」

  仲卿道:「所見亦有未全。」

  乃將浮山行宮攜來之冊取出交道:「貽笑大方!」

  許子道:「引得瓊瑤,曷勝慶倖?」

  展開首卷看畢道:「韓都指揮可謂智勇雙全,卓議不易,而當時適病,以致國亡身喪,殆天數也。」

  共相歎息。

  許子通宵不寐,將書看畢。次日清晨,盥洗焚香,當空叩祝。再到西軒,仲卿道:「先生何早!祝天何事?」

  許子道:「今年鄰境苦雨,偏偏境內久旱,祝天乃禱雨耳。」

  子郵道:「先生念切生民,不佞當助一臂之力。」

  許子道:「昨晚細閱奇書,不勝惶悚。末卷二公不返,究竟若何?」

  仲卿笑道:「仍有一卷未曾送閱。有如行龍,曆千萬程,至臨結穴處,卻落江入湖,無所捉摸。須指明實境,方得釋然。」

  許子笑道:「所喻甚美,願即成全!」

  仲卿道:「原本已失,只好記憶繕出,報命先生。貴處苦旱,何不求敝友解之?」

  許子大喜,向子郵揖道:「告求拯救蒼生!」

  子郵道:「仲兄操管,弟豈辭勞!但依世俗舊法祈求,未免無味。今使掠雨,既解此境之憂,又去彼境之苦。」

  許子道:「兼愛及人,愛始為溥。請示設壇於何方?」

  子郵道:「早已久矣,刻難遲緩,何暇築壇等事?只須莊外一片潔淨之地足矣。」

  許子方到莊東打曬場上,移過竹座,設立香案。附近村莊都來觀看,子郵道:「各件俱可不必,只須清靜。」

  眾人俱卻立後邊。子郵乃仰首呼道:「鵬兒何在?」

  呼聲已畢,那「鵬兒」二字直入雲霄,四圍旋轉鳴響。「何在」二字,只在半空中結而不移。頃刻之間,忽然霄漢裡一個「有」字應響,「鵬兒」二字便息,「何在」二字漸住。只見空際漫天白雲蓋將下來,愈下愈收。及到面前,卻像一隻鷺鷥,曲膝點頭,開口道:「請仙師指使!」

  子郵道:「本境苦旱,四鄰傷雨。汝可掠鄰境之雨,以救本境之旱。」

  白鷺道:「領仙師教令。」

  說罷,振翮扶搖而去,愈上愈大,蔽日遮天。猛然,風斜雨灑,旋轉如蓬。

  自午至未,約有三尺深淺。許子謝道:「雨已有餘,若再淋漓,又慮田疇淹沒。」

  子郵叱道:「止!」

  忽然風定雨歇。

  眾方稱慶,只見仲卿攜著一卷,與許子道:「不但後事敘明,且免先生費手,無不畢具其中。」

  許子深揖稱謝。忽聞長嘯,場上人眾號呼,許子起身四顧,失去二公,只見白鶴一雙,嘹亮沖霄,霎時不見不聞矣。乃望空再拜。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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