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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回 金蓮瓣倒垂群英智竭 紫竹根斜畫眾鄙魂窮(4)


  島主道:「論及灌溉,則能播種。可知駙馬此出,糧餉運通,收成有望。足見有治人,無治法,與文侯、武侯媲美於先後矣!昨見火珠奏到,知公主病篤,駙馬可曾接有稟啟?」

  廣望君凝神道:「志得前日火燭有稟啟到,因聞命召,置靴筒內,未曾拆看。」

  島主道:「今在何處?」

  廣望君於靴筒內摸出拆看,始知因冰珠之子天花險極,後雖病癒無虞,公主受了驚駭風寒,初時不覺,及至臥床難起,始召太醫診視。久藥罔效,今氣息奄奄,請急回島。廣望君看畢,顏色驟變。島主慌道:「寡人已悉知之,駙馬即回國調治。前時已差西星替曙珠,龍峰替冰珠,回國省問公主,日內亦當先後到矣。」

  廣望君道:「且住,金蓮島近日若何?」

  島主道:「猖獗之至,仍連乘風縱火,龍街坐船全被焚毀,亦系心腹之患。」

  廣望君道:「請主上于靜樓拈香,臣虔蔔之。」

  島主道:「敬天閣最為潔靜,命司禮太監備辦,請禦香伺候!」

  杜崇領命去了。

  島主同廣望君步上敬天閣,盥洗拈香。廣望君於旁牒蓍數次,牒畢道:「賊未可殄,公主之疾雖不能痊,然壽算尚早。臣且先視公主,回來再往金蓮。」

  島主道:「繇詞雲何?」

  廣望君道:「賊之繇詞曰:虎狼結朋,負隅踞蹲。十祀之後,氣脈流通,厥祿永終。」

  島主道:「氣脈流通須十祀之後,則此時未可得滅也。今命安太醫同駙馬往天印若何?」

  廣望君道:「安太醫老矣,涉海風濤有所不便。請安太醫之徒任權同往足矣。」

  島主依允。

  廣望君請朝見娘娘,辭行出宮,延請任權同往。任權欣然,帶得僕從行李到駙馬府,廣望君迎入,便宴動身。方珠稟道:「侄子意欲隨叔父去,問嬸母安,以便回雙龍對二位母親說,未知可否?」

  廣望君應允,同時起程不題。

  島主在朝,見廣望君去後,慨然歎息,召集百官問道:「寡人於民,蠲免賑恤,宵肝勤勞,未嘗稍倦,何外寇侵邊,百姓不但不能捍禦,反有附從而為之鄉導者?其咎安在?——在寡人乎?在廷臣乎?在牧令乎?在百姓乎?諸大夫直言不諱!」

  太史西白道:「附賊之咎在於,而使民饑寒,根由則在於君。」

  島主正容道:「可盡其詳。」

  西白道:「歲荒民亂者,貧民無恆產,而富民貧也。使富民貧者,牧令侵奪之也;使牧令侵奪之者,權幸之臣貪所使也。使幸臣得專權而施奸者,則主上也。」

  島主道:「大夫過矣!寡人何嘗使余、包之徒專權?諸大夫何為不涑?」

  西白道:「餘大忠代玉砂岡下大夫握稻進《彩玉三山圖》,中大夫江一鶴以為雕文刻鏤,傷農無益,請亟毀之而免握稻,主上未依。一鶴告終養,主上即准。顧庶長奏一鶴忠直博洽,實柱石之臣,請留再三,主上又未允行。即此一端,足見幸臣權奸使下誅求牧令以奉上,牧令非戕害詐取富民,則資無從出。富民資產既盡,貧民饑謹無所倚賴,饑寒迫身,或地方知而不奏,或奏而恤不及時,遇以衣食誘惑之寇,得延殘喘,從敵若歸,雖父母亦不能禁止。間有大夫、牧令耿介不隨流俗轉者,輕則遷調,重則降免矣。」

  島主道:「此寡人之過也。然自《彩玉三山圖》之後,於茲數年,並未複收貢獻,而荒亂在數年之後,未必由於此。」

  西白道:「主上一次賞收,臣下則定為年例。主上後不賞收,臣下卻藉以為名,仍系依舊誅求。」

  島主道:「甚哉,為君之不可有玩好也!」

  中大夫獨孤中立道:「凡人玩物喪志,玩色喪身。人君於二者有一,即為亂國之由。以邪佞從茲百般迎合而蠱惑侈蕩君心也。」

  島主道:「誠哉,是言!百姓苦矣。寡人自荒年以來減膳撤樂至於今日,猶不免百姓流離溝壑,而牧令乃肥囊豐橐,寡人欲盡置法,恐其賢愚不等。太史暨諸大夫其為寡人籌之?」

  中大夫顧行道:「惟上正心絕欲以清其源;核戶口,察田疇,以省其職;重出身,慎舉選,以整將來也。」

  島主道:「貪鄙之夫,仍任安居於民上乎?必盡破其好,誅其身,沒其家,始可以謝溝壑冤魂。」

  上大夫西青道:「臣昔奉命隨鎮鐵圍,訪求岩穴,築館迎延遠近至者,異人其尤奇者姓木名于岑,行止怪僻,能使鬼驅神,日無難事。今主上欲別盡邪正,須得此君。」

  上大夫樊理道:「木于岑名寸,人稱小木先生,道號平平居士。昔以術散余、廉家資者也。大忠囚之於獄,不食不饑。到第七日清晨,禁子進內查點,只見鐐銬在地,圍著亭亭一朵黃菊。禁子驚喊,眾人往視,只見那朵黃菊花冉冉升高,入於霄漢。司獄報與司城,廣捕蹲緝,至今未獲。確系奇人。但行跡難知,恐非旬月所能延得。」

  安太醫道:「問黃赤湖便知。」

  島主道:「黃赤湖者為誰?」

  西青道:「黃先生雁也。亦山林中人,道號泡上生,江抱一翁薦與輔公為友者。」

  島主道:「原來系黃先生。聞久離鐵圍矣,而今在何處?」

  安太醫道:「因得笑病,來都就臣醫治,現館輔公府內。」

  島主道:「可召來詢問。」

  安太醫道:「未必肯來,臣去問之。」

  島主道:「太醫可乘車前去。」

  太醫道:「臣有車在午門外,乘去便了。」

  出朝片刻,欣然而回。

  島主道:「小木先生今在何處?」

  太醫道:「在雲平嶺玉筍峰書院內養靜。」

  島主道:「可用弓旌召之。」

  太醫道:「弓旌未必肯來。臣問赤湖召請禮數,據雲須用禦爐焚七寶香,使正直之臣齎往玉筍峰,定然可至。」

  島主道:「禦爐七寶香易耳,正直之臣,須命江友鹿往迎。」

  西青道:「一鶴為武侯延往雙龍國學掌教,途遙不可急至。」

  島主道:「更思其次。」

  上大夫顧言道:「下大夫王右泉當爵。余大忠之初,切諫不聽,即辭官教授,屢召莫起。今大忠等皆伏誅,其願足矣,召之以延高士,應無不遵。」

  島主道:「嗟乎!有先知明哲之臣如此而不能用,寡人之愆大矣!」

  安太醫道:「王右泉受業于樊嗣昌,為中大夫樊靜之世兄弟,樊靜亦以正直著稱,使之召右泉,應無不至也。」

  島主命樊靜道:「寡人悔悟,大夫通知王大夫,可先為寡人謝過,後行宣召。」

  樊靜奏道:「邪誅正進,國家昌隆,右泉豈敢憚煩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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