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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兩函書商量和議 一道表惶恐求成(4)


  至次日薄暮時,又令每伍備辦排木二根,上帶水囊,令甲士推飛橋十道,於上安置持盾傀儡伺候。這排木系一根大木,腰後一根小木撐住,兩腳各有鐵戧夯于濠邊,並排立起如牆,以遮矢石,又名排城飛橋。上列絮囊貯水,以防火攻,且遮蓋圈內將士,上有蒺藜撞竿、炮機強弩。天色深黑,令分南北向前。

  再說關內忙了通宵,次日楊善上城細看,並未射死有人,地上箭亦無多。與監巡將軍康珊道:「昨夜中彼計矣!」

  康珊問道:「中他甚麼計?」

  楊善道:「客卿知城內糧草充足,惟器械須資於外,必以詭計誘取我矢。」

  康珊道:「強弩射不退時,情知有故,奈雲梯又驟然而來,何能終止?」

  楊善道:「這裡吾逆知其是偽,卻慮明攻暗襲,從他處入耳。」

  康珊道:「於無敵地方加倍嚴防,明至之處以火箭射燒。」

  楊善道:「彼既設心,斷非一次。此後再來,當令死士往劫其營,以報數十萬箭之失。」

  傳知謀將預備。

  至更深時,忽見南邊火亮鼓鳴,眾木橫列而進,飛橋隨後又前,矢石越過女牆,守兵受傷。康珊令放火箭,飛橋放下水囊,火箭俱熄,橋上複有撞竿伸縮如梭,著者皆倒。康珊情急,慌令發弩。楊善在北邊監押巡警,使上校惠貞同三百名壯士縋下。忽然鼓聲震起,火把架地而來。楊善令惠貞等看時,卻系排城飛橋。楊善令用木板以遮矢石,用長鉤勾住飛橋,以長矛撞刺。

  不知傀儡手足活動輪旋撲擊,器械多被格落。人在橋中暗運機括,叉竿攢集,守軍多傷。楊善令用戈拒木,阻住飛橋,使莫能進退,複以麻松火把燒之。橋上水絮放下,火燃不著,橋頭被木勾拒,又折橋尾橫來。城上抵擋不住,弓弩只得齊發。橋上複用巨斧砍斷勾拒木,沿埤挨靠。楊善用車輪大鉞,運機極速,將橋斲斷,用飛戈揭開排城,浮石方才鳴金,南邊亦隨收去。清晨繳箭,北邊五萬餘枝,南邊六萬餘枝。客卿喜道:「天井積器雖多,箭矢則去其八九,足以喪其膽矣!」

  自此,或日或夜,或遠或近,用所得之箭炮攻打不休。崔及中弩而死,楊善晨昏皆於城上巡察,浮金主大懼道:「于茲所恃者楊將軍耳,突有傷損,全城豈不為俘!」

  左右皆泣。浮金主道:「而今惟有求和,誰為寡人一行?」

  群臣默默。浮金主歎道:「諸卿皆寡人親愛之臣,素所認為股肱而分首共樂,曷當危迫無為寡人分憂者?」

  國太醫道:「若輩非舉選能賢,不過承頤順意,隨同喜怒。現是軍國大事,焉能肩承?其未敢應者,慮敗政務。——卻系若輩好處,可勿怪也!臣愚,竊謂此事當與楊將軍議之。」

  浮金主道:「看他執意與相國相似,雖然勤勞,卻安閒得很。說到求和二字,他豈肯依?」

  國太醫道:「不與楊將軍共議,則非臣所敢預聞。」

  康珊道:「如乏行人,臣願前往。」

  浮金主乃喜,命作自責謙遜文函,交康珊,待楊善巡到東邊即開門出去。

  康珊齎書直至營前,令人先報:「浮金國有使臣奉書,與大國之主。」

  客卿傳入,見道:「汝島棄好尋仇,今圍困於孤城,勢若累卵,僅將空言,有何所欲?」

  康珊道:「寡君始而誤信佞臣,致獲戾于上國,今方悔過,請修舊好。」

  客卿道:「將軍差矣!軍旅之際,詭譎百端。此函非不佞辦理,奚能得進。須先訂和禮,後議和法,二事皆定,不佞始可申達。請西、顧二庶長奏聞,靜聽寡君可否。茲並未曾定議,率爾請成,何其妄誕?」

  康珊道:「敢問何為和禮?何為和法?」

  客卿道:「失禮出施,浮金今存亡呼吸,即不稱降,亦當用表:此和禮也。以不夜湖為界,湖東屬浮金,湖西歸浮石:此和法也。二事如式,然後商量。將軍須回去斟酌再來。」

  康珊無策奈何,只得旋歸天井。頂頭撞見楊善,大聲問道:「將軍既在敵營,胡為瞞著末將?」

  康珊道:「未奉命通知將軍。」

  楊善道:「今可言否?」

  康珊道:「既未奉命通知,似仍未可言也。」

  楊善道:「若辱國家,請嘗寶劍!」

  康珊道:「不敢!不敢!」

  說罷,徑入行宮見浮金主,將客卿對話奏明。浮金主躊躇憂懼,複問情形,康珊又將兵多將廣景狀大略告訴,左右涕泣失聲。浮金主道:「卿意若何?」

  康珊道:「白龍、丹鳳俱為彼有,今又遭圍困,外援截斷。莫若權從之,以圖後日乘機興複。」

  浮金主道:「亦難全依,且先以溫涼川為界,川東屬浮金,川西屬浮石。果不稱降,雖用表,這次何妨?」

  康珊道:「觀彼聲勢,未必肯允。」

  只見楊善上殿奏道:「臣奉命督理,事無大小,應俱使臣與聞。今雖在圍中大虧損,浮石極力攻擊,所傷自必非細。再二三年亦屬無虞,胡為不氣求和?況相國四處招收散亡將士,已得數千,又結交諸島,使各於沿邊侵襲浮石。且聞雙龍、天印起兵復仇,客卿雖智,安能孤軍久懸於外乎?惟宜堅守以待其憊。」

  浮金主道:「寡人朝夕為金鼓聲震,寢食俱廢,若仍持久,難保平安。卿毋逆命!」

  國太醫道:「只木蘭渡、溫涼川為界,事卻可行。」

  楊善道:「莫非為丹鳳等處皆歸於我,只換天井一城,此時權從,隨後便襲奪還原乎?」

  國太醫道:「然。」

  楊善道:「盟誓既定,舉動皆為背信。況前飛奴傳書來言,老蜂峽為冷大夫所襲,穀裕兵備雙龍侵邊,未能兼顧接應;龍遜困於丹鳳,計日可擒;白龍城勢低下,山水發時堰斷黃沙川口,群流匯向白龍而泄,平無累全軍豈能逃脫?則木蘭渡以東轉瞬皆可坐複,兩路俱歸蘭花岩,桂子壑彼如何守?渡西之營寨安能當我夾攻?是不求和則不失地,不下氣;求和則下氣,失險,幾時恢復湔洗乎?」

  國太醫道:「雄論剖析甚明,求和非是。」

  浮金主持疑莫能決斷,忽報道:「東門攻打甚急,秋巒在城上防備,身中七矢,狼狽之至!」

  楊善道:「臣去視來,『和』字勿議!」說罷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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