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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驗骨殖圖書行鄰國 辨聲音指引入名山(4)


  二人住下十日,未聞病癒,仲卿欲行,子郵仍要守侍。仲卿道:「疾無已時,軍士侮已而畏敵,積聚寡而費糜,守且難保,安能攻人?不如早往西蜀,再看如何。」

  子郵終於同意,乃起身向西南行,處處關律城廓,盤詰嚴緊。人來者猶松,出去者、聲音不同者、年輕無須者,受詰更甚?商量道:「莫若走江南去,免得纏擾。」

  於是轉向南行。

  次日到得江邊,江岸尋覓,並無渡船。忽聞歌道:「魁元將相無勳業,耕牧漁樵不素屍。」

  近之,乃一提籃行歌者。子郵道:「借問各碼頭為何無渡江船隻?」

  提能者道:「向來原有,近日因為逃走的犯人,將散船俱收入總處,以便把守的文武官員查拿。老客要渡江,須上行至西梁山,方可過去。」

  於郵問道:「離此若干路?」

  提籃者道:「有五十餘裡。江邊路徑叢雜,溝港縱橫,今日已行不到津口。」

  仲卿道:「如此怎好?」

  提籃者道:「裡面路旁有篷舍處,可以借宿。」

  子郵道:「你府上離此遠近?」

  提籃者指前面漁篷道:「只在江邊,僅容隻身,不堪留客。」

  二人只得仍回舊路,轉向西行約有兩個更次,見前面亮光自茅舍頂上吐出。子郵向前推開門來,仲卿牽驢亦到,見個老者在灶下燒鍋,有個少年席地而坐。旁邊系著只驢子,湊著稻草堆吃食。子郵拱手道:「請借宿一宵。」

  二人俱不回答。子郵又道:「明晨奉謝。」

  地上少年道:「我亦系借宿,有話可向炊火者說。」

  子郵走到灶邊,拱手道:「請了!小子們趕不著宿頭,借府上庇蔭半夜,明日奉酬。」

  老者立起身來道:「豈敢!人生何處不相逢,說什麼謝!出門的哪個將房子捆在行李走?」

  子郵道:「各盡其情。」

  接過驢韁,也就草堆系好,席地坐下。

  老者道:「客官可曾用過晚飯?」

  子郵道:「不曾。」

  又問道:「蘆羹可用?」

  仲卿道:「甚好。」

  老者問地上少年道:「小客官也吃蘆羹?」

  那少年回道:「陸德,爾太欺人!呼我客官就是了,為什麼呼小客官!難道我比爾還小些麼?」

  仲卿細看那少年,卻系個道士,約十四五歲之間,便問道:「貴甲子多少?」

  那道士爬起,將仲卿細看道:「只道系我故人。」

  子郵道:「與令友相隔幾時了?」

  道土道:「隔也隔得不多時,今日猶見過數次。」

  那炊羹老者笑道:「純系誕語!如何隔不多時,今日又見數次?連我老人家還呼小名!」

  道士道:「你這個名字可知系我取的呢?」

  仲卿問那老者道:「這客官可相識?」

  老者道:「哪個與他相識?就系方才先你們借宿的。」

  仲卿道:「他既非相識,如何知你這個小名,當時系何人取的?」

  老者道:「我姓陸,父親六十歲方生我,幼時患痘無漿,臨危之際,適有兩個道人路過化茶,見我家慌張,道人問知,叫抱出來看,用手按摩,對我父親說:『痘症無礙,但是命根不堅,惟積德方能養活,可取名叫做陸德罷!』父親依允,道人吃茶去了,痘隨起漿。我父親感激不已,後因請仙批,乩雲:系希夷老祖座下高徒施起死回生之念,得以保全。父親自彼時更加意周濟,始終不倦。就是我在此間,每日有經過借宿者,並不取錢。今這小客官,想是聞說此處可以借宿,他識得,便來詐我取笑。」

  仲卿道:「也說得是,敢問客官從哪邊來?」

  道土道:「從歙州來。」

  仲卿道:「路上可好走麼?」

  道士道:「路上無甚難走,目今盤詰,未免可厭。」

  說畢,又爬起來將仲卿細看,道:「請教尊姓大名?」

  仲卿道:「小子姓仲。」

  那道土道:「好好,趙家那裡不正尋你們二人?原來卻在這裡。我說系仲卿的聲音,如何改了相貌?這個定是韓速了。」

  仲卿道:「天下同姓者頗多,難道姓仲的就系仲卿麼?」

  道士道:「你系真的?」

  仲卿道:「不是。」

  道士道:「西邊山中可曾會過,你忘卻問我李潞州事來?」

  仲卿細看道:「你是吳槐師兄麼?」

  道士道:「吳槐是我哥哥,我是吳賀。」

  仲卿道:「白髮白須哪裡去了?」

  吳賀道:「父見我龍鍾,教導還形芝草,配合吃下,餓睡七天,百骸九竅,無處不珊珊碎響,到第八天上,剝落遍體皮膚,須去眉易,髮鬢重生。」

  仲卿道:「妙哉!深為吾兄暢懷。」

  吳賀道:「今將何處去?」

  仲卿道:「欲往西蜀。」

  吳賀道:「江北盤詰甚急,須要分開方可去得,若是偕行,恐防多事。依我愚見,二子且到山中同師父敘敘,過了這些時,待事體信息冷冷,再往西蜀不遲。」

  仲卿道:「令師今在何處山中?」

  吳賀道:「家師最愛華山奇拔,向來居之。後因纏擾頗多,不能靜睡,故移于黟山老人峰對面,極其幽僻。石壁上有『九州第一洞天,四海無雙福地』字樣,便是老師所居。二子正可暫避此處。由蕪湖小徑過宣州,便是歙州,到宣州,望見群峰入雲,就系黃山了。」

  仲卿道:「承教。」

  向子郵道:「黃山峰巒,岡岫奇秀,為天下冠,果然幽靜,我們取路于彼,何所不可!」

  子郵道:「悉聽尊命。黃山之奇,昔有敝友姓師名可法,北野人氏,曾遇頭陀與論黃山。頭陀有『黃山難言』詩一章,弟猶記憶得起。」

  仲卿道:「願聞。」

  子郵道:「其序曰:黃山之峭秀幽奇甲天下,非若十洲三島之虛文。乃管窺之子,以六六名其溪,妄矣;複以六六名其峰,益妄矣。至岩壑林洞,俱立有定數,出之於口,而又利之於書。若奇瑰異詭盡在於是,而四方未踵黃山、踵而未久閱歷者,見其文冊,莫不以為畢具乎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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