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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回 程員外聆音擇婿 張別駕設計傾賢(3)


  原來這童子姓王,學名忠嗣,程望雲以小女壽姑配之,當晚贅入程門,遍接諸親筵宴。媽媽飲酒之際,對丈夫道:「長女福姑、季女壽姑,皆是員外主張,覓了佳婿。第二個女兒親事,也該讓老身揀選。」

  程望雲笑道:「孩兒等是院君開腸破肚生的,擇女婿乃一場美事,瞧的合意,便當明講,大家可以裁處。」

  媽媽道:「遠不在萬里,近只在跟前。」

  將手指著席間一個後生道:「這侄兒可配的祿兒麼?」

  程望雲點頭道:「予亦有心久矣,奈是姑舅之親,有礙於禮,故未曾談及。」

  座間老親一齊道:「姑舅之子,雖難結姻,然系從堂兄妹,于理兀礙,我等願為掌判,立就姻親。」

  即呼喚那後生出席,拜于程望雲夫婦眼前。媽媽拔下一支簪子,遞與後生為定。那後生喚做呂一鶴,乃媽媽堂侄,此時年有二旬之外,當下受了簪子,對眾親謝了。眾親又道:「待你父親回來,便好完親。」

  呂-鶴道:「爹爹在蕪湖收布,早晚多分到家。」

  諸親複令就席飲酒。當晚程望雲夫婦為三女擇婿已定,歡喜不勝,殷懃勸諸客之酒,直至天曉方散。

  原來這九和村中兩個大戶,這程員外便是富戶,那姓張的為之貴戶。這貴戶名為張令休,乃當朝司禮少卿張同休之弟,張昌宗、張易之皆系同宗,因這二人得幸于武太后,合族顯耀無比。這張令休官居平涼別駕,只生一子張謐,天資穎悟,下筆成文,只是立性貪婪,舉止詭譎。他父親看上了程望雲家事,向來要圖兩下結親,日逐因循過了,不期數月之內,程家贅了兩個女婿。當下算計道:「若再遲緩,則第二女畢竟也要議親了。」

  即央請本村中兩個閑漢,一名沈鬼,一名孟大慧,同往程家求親。程望雲道:「張老先生既有盛雅,何不早言?今三女俱已受聘,怎好應允?乞二公善言複之。」

  沈鬼道:「大令愛許那田夫,小令愛許那漁戶,滿村中都是知道的。二令愛尚未牽絲,何得託辭見拒?」

  程望雲道:「那晚王家小婿入贅之時,已將第二女許與表侄呂一鶴為室,舍親等議定,待妻舅一回,便行合巹。此系實情,非妄言也。」

  孟大慧道:「老員外不要錯了念頭,這張爺衙內比那二窮鬼差的遠哩。你老人家百年之後,也討一碗羹飯吃,終不成靠那農夫、漁戶過的日子?」

  程望雲道:「富貴如浮雲,這也不在我心上。然農夫、漁戶,乃我情願招他為婿,與二兄何干?莫說我第二小女有了丈夫,縱未受聘時,也不與那恃才輕薄子弟。二兄請回,莫行饒舌!」

  沈鬼再欲下說詞時,程望雲不理,拂袖轉入中堂去了。二閑漢討下一個沒趣,徑往張別駕衙中回話,搬下一場大是非。張令休大怒,聚集群僕商議,要害這程殺才。內中一僕,附耳獻計道:「如此如此。管取他家破人亡。」

  張令休歡喜,就令沈鬼、孟大慧做了眉眼,裝定圈套,捉空下手。有詩為證:

  妖言喋喋強為媒,誰料無端構是非。
  百歲良緣天已定,彎弓下石欲何為?

  且說程望雲因沈、孟二人言語唐突,懷怒不理,進內與媽媽商議。媽媽道:「張別駕倚著族中權勢,專一嫁禍害人,用強行事。如今也等不的哥哥回來,將就選個日子,將祿兒送與一鶴成親,免彼覬覦生情,嫁物妝奩,從容完補。」

  程望雲從計,胡亂擇一吉日,令媒人相約,臨期送祿兒往呂家完姻。當晚,程家送嫁賓客正在中堂飲酒,忽然門外喊聲大舉,數十人明火執仗,蜂擁入來,將門窗、桌椅、圍屏、玩器,一應傢伙什物,盡行打碎,複哄入中堂來,口內喊叫:「程望雲謀財殺命,還我哥子屍首!」

  一壁廂喊罵,亂紛紛打入來。眾賓客見風色不好,一個個四散藏避,把那筵席上碗盞盤碟,索琅琅打得罄盡。大眾商議,又欲趕入內室來。程望雲暗中窺覷,已知備細,急聚集本族親丁,雇二健僕,商議道:「這三五十人是張令休豪奴凶價,為著親事不成,必駕人命,乘機搶擄,這一場人命訟事,有所不免。若使他搶去財物,做了官司本,反失下一先著了。一不做,二不休,倘這廝攻入來,煩眾位努力廝打,設有差錯,我自承當。」

  眾家丁僕役齊聲應允,各執棍棒,於內軒軟門邊伺候。裡邊立腳未定,只聽的一片喊聲,推門搗壁,打入內軒,被程家埋伏之。人,奮力截住廝打,只一陣打的張衙悍僕等紛紛倒退,中傷受虧者甚多。程望雲率領眾人,直追出門外,燈光之下,見一死屍臥於門側,眾人便欲提起丟出門外,程望雲道:「這分明是張令休移屍害我,爾等不可輕動。地鄰已經耳目,明日公廳分理便了。」

  當夜著人管守死屍。

  次日五鼓,程望雲吩咐親丁僕役:「張家如有人來行兇撒潑,仍然下死手逐他出去,待吊去屍首,再行別議。」

  程望雲吩咐罷,戴笠披蓑,裝作漁翁模樣,從水門鑽入城裡,徑赴州中告狀。張令休也令家僮進詞索命。張衙那一夥凶僕,仍舊哄入程家來,只指望趁哄搶劫,誰想程家預有準備,交手處打得落花流水,張家人四散躲避。一連廝打三日,皆是程家得勝。

  至第四日,本州島甄爺差官提屍檢驗,兩下才得寧靜。數日後,甄刺史差人拘集眾犯審鞫。張家說,義男張丙,懷銀百兩,盡行抄劫,現有沈鬼、孟大慧等面證。程家說,張別駕為求婚不遂,因而懷恨,移家僮病死之屍於某門口,統僕百餘人,乘機搶擄財帛,地鄰等可證。程望雲雖是有錢使用,奈何這張別駕勢焰滔天,況且讀書人官官相護,甄刺史審錄一番,判斷搶擄情輕,人命事大,將程望雲、胡三郎且關禁大獄,再行擬罪。

  遠近之人,無不稱冤。

  此時瞿侍郎主僕二人迤邐行至嘉禾來,就于東門外關王廟中寄宿,因連朝陰雨,不能行動。這一日,正在廟中閑坐。忽見一披髮童子,跪于神案之前,手捧籤筒,口中暗祝,未及說得數句,不覺腮邊簌簌地流下淚來。瞿琰見了,暗忖:「這小子為著甚事,恁般悲切?」

  即向前婉言詢問。不知那童子告訴些什麼話來,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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