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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回 印常侍利口飾非 許侍郎庇奸獲罪(3)


  許敬宗正欲謝恩,瞿琰早已進朝,俯伏殿前。

  武后一見,便覺笑顏可掬,忙道:「賜卿平身。印戟家可有些財穀之積否?」

  瞿琰奏道:「臣奉旨抄籍印戟家財,其金銀珠寶段匹之廣,雖朝廷內帑亦不能及。」

  許敬宗道:「俗諺雲:田舍翁亦當積三斛麥。印戟為一秉筆內臣,便有些財帛,也不為過,何必如此妄奏天庭?沒人之財,冒為己功,亦非士大夫氣度。」

  瞿琰正色道:「侍郎為聖朝大臣,受皇家爵祿,怎與閹豎結連,屢為不法?今日臣奏明皇上:奉娘娘賜璽,敕命籍沒印戟家產,又於中途違背懿旨,強行攔阻,上則肆志欺君,下則曲庇叛逆。臣已奉旨,本宜盡法,奈因聖朝元老,暫爾姑容。適言金銀珠玉,內臣理應蓄積,然冕旒、袞服、寶劍、符英盔甲、刀槍堆塞盈庫,亦是中官該有的麼?」

  武后驚道:「此數物委實是卿目擊否?」

  瞿琰道:「印戟所制禁物,極其精巧堅利,系臣等親自搜檢,盧太常逐一照數開單,以待具奏,臣焉敢虛言誑聖?」

  武后大怒,叱許敬宗道:「汝是國家大臣,反與閹奴交構,違背特旨,複以詭言欺上,不加重懲,何以正國家法典!」

  唬得許敬宗汗流浹背,叩頭請死。

  瞿琰奏道:「許侍郎冒瀆天顏,法當謫貶。乞娘娘念開國勳臣,特恩赦宥。」

  武后笑道:「看卿之面,暫且容耍」

  將許敬宗叱退。瞿琰複奏道:「印戟家屬並不識姓名游僧方士,一應異服古怪之人,臣共擒下二百三十三名,未經發落;外有所籍財產等項,未經解入殿庭,乞娘娘頒旨定奪。」

  武后道:「今日天色將瞑,可將印賊家屬發于刑牢監禁,游僧人等押入金吾衛獄中,財產單目速解進中宮,以便檢點。煩卿今夜於彼處監轄,明早解來,待奏過官家,升卿爵秩。」

  瞿琰謝恩出朝,複往印戟宅子裡來,對劉仁軌等宣說國母旨意,劉仁軌乘夜將各犯分投監禁訖,發付禦林將校前後守護。當夜,劉尚書、盧太常、瞿司理就於正廳中秉燭坐守。瞿琰令軍校等門外回避,袖中取出那簿子、書柬,遞與劉仁軌、盧太常。二人展開看了,驚悚不已。原來那簿子中是開寫同謀共事文武官員的姓名,那書柬是來往密議的信息,其中識熟者甚多。盧太常歎息道:「這事怎處?」

  劉仁軌道:「他事猶可徇私遮庇,這黨惡相濟,通同謀反大逆,非同細事,畢竟奏聞朝廷,一併除之,方免後患。」

  瞿琰道:「大哥之論固是,然此冊柬,一進於上,其害不小,不如焚之滅跡為便。」

  劉仁軌道:「賢弟且講大害之故若何?」

  瞿琰道:「皇上見此冊柬,必然震怒,據名拷訊,決致蔓延,波及受枉、誣陷、戮身、滅族者不知幾千萬人,大損國家元氣,其害一也;其中預謀者,不獨內廷臣宰閹豎耳,其外境官員、邊塞將帥居多,一知事露,必致連結,據地作亂,朝廷難於征討,大廢財力,反行害及生靈,其害二也;大哥豈不知漢末十常侍之變乎?又不鑒曹瞞昔日焚漢□大臣將士,與袁紹通連之劄乎?假如猶虎齧人,勢藉牙爪;若去其首,牙爪自戢。今正除滅元兇,則群醜喪膽矣!何必追究餘惡,以召釁變乎?」

  劉仁軌、盧太常深服其論,將冊柬就於火上焚之。

  三人坐至二鼓將絕,漸覺疲倦,正欲凴幾暫息,驀然起一陣怪風,豁刺地搖的屋宇皆響,燈燭將滅複明,眾人股栗而起,盡詫異事。少頃,又一陣風起。那風勢裡裹著一團黑氣,恰似潮湧的一般,徑撲入廳上來,把十餘處燈光盡行吹滅,只留瞿琰案上那一枝大燭,慘慘淡淡、半明不暗的光景,耳邊廂只聞得嚎哭之聲,繞於前後。瞿琰猛省起:「日間奉旨而來,只籍沒印戟家財,並不提起眾孩子的冤枉一事,予之過也,予之過也!」

  即移步立於案外,高聲道:「汝等受害夭折冤魂聽者:日間奉旨,已將大惡印戟並家屬外附凶徒二百餘人盡行拿下,取決只待旦夕,足以泄汝等大眾之冤。我再當奏聞天子,懇賜郭外之地,埋葬大眾骸骨,堆棧墳塋,庶幾魂有所依,不致暴露也。汝等有靈,速宜散去!」

  說罷,那一股黑氣從案前隨風旋起,飄飄漾漾散為千百道白光盤繞一回,複聚成一團黑氣,如此散而複合者三次。未審現出什麼奇怪事來,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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