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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回 瞿氏子放雷逐怪 車雲甫挺斧劈邪(1)


  詩曰:
  從來異教惑民多,五覺三緣總著魔。
  茂士少寬雷部責,須臾四海盡干戈。

  話說滑道士見車雲甫說妖物神通廣大,將一概高僧法士盡遭侮弄,不覺把持不定,倒退了數步。瞿琰道:「我之神術,與那旁門混帳的不同。若是親身施法,也不為奇。單用著此位鄰長握符驅魅,頃刻可以見功。」

  車雲甫搖頭道:「蠢老年雖昏紈,還要留這殘喘吃口薄粥,怎自送命與那邪鬼!」

  瞿琰道:「你老人家若有疏虞,我即償汝之命。」

  車雲甫道:「饒我罷,小相公休要作耍!」

  瞿琰笑道:「何膽怯之甚也!」

  對滑道士並眾人道:「列位且休散去,試看小生去驅妖孽。若被他拿住時,乞相救援。」

  荀氏阻定道:「妖神作怪,乃妾家之不幸,怎好害得郎君?切莫進去。」

  瞿琰帶笑袖內取出朱砂,左右二手交換書符於掌心,把兩拳緊緊捏定,拽開腳步,徑往大屋內走。

  這幹人擔著一團的干係,打攢攢聚定耳聽消息。荀氏放心不下,喚翼兒前去看視,緩急可以救應。翼兒終究膽大,飛步跑進牆中軟門邊窺覷。只見瞿琰剛走近大廳前欄杆邊,廳裡喊聲亂起,奔出長長短短、大大小小百餘個鬼怪來,形狀十分醜惡,一齊來擒瞿琰。翼兒慌做一堆,正待要走,猛聽得一聲霹靂震響,把那偌大的廳房震得搖動,那夥鬼怪寂然不見。翼兒歡喜道:「著手,這郎君真是好本事也!就追入廳上來。瞿琰已進第二透廳裡,翼兒隨步趕入去。一連走進五透房子,不見一毫鬼影。

  瞿琰站住,問翼兒道:「汝是何人,潑膽隨我入來?」

  翼兒道:「小子是党家親人,媽媽因郎君獨自一人行法,恐有失足處,故令小人相隨伏侍。」

  瞿琰道:「适才那一聲霹靂,妖神野鬼盡已沖散,我因力倦,暫憩於此,汝先入去,洞開門扇,待予進來,搜檢餘孽。」

  翼兒也不待話畢,放開兩腳,飛也似進去了。才踅出穿堂,只見軒子前畫桌上坐著一尊神道,紅須赤發,兩鬢鬅松,突眼獠牙,臉如靛色,身長丈餘,穿一件淡花襖子,兩手扯一條火赤大蛇,在那裡喀耰地咬齧。翼兒一見,驚得一下兩隻腳先是軟倒,口裡大喊「有鬼」!瞿琰在門縫裡窺覘,只不進去。翼兒睡在地上,哭道:「這回性命只索罷了。小相公哄我入來,怎不相救?」

  那尊神道跳下畫桌,怒目伸臂,徑來捉人,翼兒慌得亂滾。瞿琰跨進一步,放開左掌,又起一聲霹靂,豁剌剌震地喧天。那凶神兩手捧頭,望裡面便走。瞿琰隨後追入,直趕至花樓之下,閃一閃忽然不見。瞿琰上樓看時,但見煙霧達樓,四面殺氣騰溢。瞿琰取朱砂,於前後出入門戶之上畫了符篆,然後複出外面來。這翼兒還睡在地上,閉目不動。瞿琰叫喚多時,方才蘇醒,開眼見了,失聲道:「呀,小相公,嚇死我也!」

  瞿琰笑道:「『攜』字是汝可稱呼的麼?不嚇汝嚇誰?」

  翼兒才省得是耍他,跳起身便跑,先到棧房裡報知。滑道士道:「何如!我老道士請來的真人,可誤事麼?」

  荀氏、車雲甫等不勝之喜。向前雷聲響時,遠近之人盡皆驚駭:晴天朗日,霹靂從何而起?党家人傳出來,說是一少年相公行法驅妖,因此看的人擠滿巷內,見翼兒報知消息,一齊喧哄入來,把五間大花廳堆塞滿了。荀氏也不顧內外,踴身捱入,見了瞿琰,納頭便拜。

  瞿琰道:「老嫗快不要如此,反折我少年之福。」

  荀氏道:「小相公有此法術,決非凡人,見了活佛不拜,豈不當前錯過?」

  瞿琰大笑,慌忙扶起。眾人見了瞿琰一表人才,個個嘖嘖稱羨。

  內中有好事的上前道:「既承小相公施恩逐怪,救了党媽媽一家性命,然斬草根不除,難免日後之害。還求小相公捉盡妖魔,方免後患。」

  瞿琰道:「予已矢心擒怪,豈留餘孽生殃?但看那花樓上妖氣甚重,黨宅二女必迷於此,予怎好輕身上去?故候荀嫗與諸鄰同往一觀,管取妖邪盡殲予手!」

  眾皆稱謝。荀氏取了鎖匙,交與翼兒,陪瞿相公先行,隨後這一夥看的人似蜂擁一般跟入來。這翼兒上樓開了鎖,探頭張望,裡面黑洞洞地,不敢進去。瞿琰跨入樓裡,把四面窗扇盡皆開了,滿樓明亮,靜悄悄並無一些影響。荀氏和眾人都已擁到,周圍四下尋遍,並不見人形鬼影。荀氏又哭道:「我兩個女兒不知被妖精攝在何處去了?」

  瞿琰止住道:「且莫啼哭,包還老嫗二令愛便了。」

  令翼兒導引,前後屋宇,遍處尋覓,並無蹤跡。

  瞿琰心下沉吟不樂,親自上大廳屋脊觀望。只見第六層房子高樓上,有一股黑氣盤旋於窗口。瞿琰又定睛細看半晌,才下屋來,喚荀氏等一行人同入高樓,四圍看遍,又不見影響,眾人都要下樓去。瞿琰焦躁,複跨出南窗外月臺上來,只見月臺側首有一間小樓,那樓門高不過五尺,是一把大鐵鎖鎖上的。

  瞿琰看了,道聲:「慚愧!這二女子多分在此了。」

  忙忙跳下月臺,問荀氏道:「那扃鎖小樓是甚去處?」

  荀氏道:「這間側樓,乃老身奉佛誦經之所。」

  瞿琰道:「既是佛樓,為何從月臺上出入,鎖閉不開?」

  荀氏道:「老身一家長幼皆賴佛爺護佑。凡焚香拜佛,必沐浴更衣,足穿新履,從月臺上啟門而進,方免塵垢以玷金身。等閒童僕不許擅入。前月間,聖鶴寺師父有一至親,從西域帶回百十卷真經,寄藏佛樓之上,叮囑虔誠供奉三年,闔宅盡皆成佛。老身朝暮禮拜,望生淨土。只因花樓上興妖作怪之後,許久不曾開鎖,這是我佛金身聖境,況有真經護衛,什麼邪鬼敢以近傍?這也不必看的。」

  瞿琰道:「我正為這真經而來,作速開鎖,遲延則劈門以進。」

  荀氏不敢違拗,即探手於胸前錦囊內取出鎖匙,遞與瞿琰。瞿琰親身開鎖,啟門入去。這幹人都喧哄要上月臺來瞧,瞿琰喝住,只喚荀氏、滑道士、翼兒、車雲甫數人進樓,開了前後窗扇,只見佛座前拜板上二女子手足摟抱,臉對臉,側睡在那裡。荀氏見了,連叫幾聲不應,跌足嚎哭起來。瞿琰道:「老嫗且慢哭,試摸令愛胸額可未冷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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