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神魔小說 > 禪真後史 | 上頁 下頁
第三十四回 藍面鬼撲捉党翼兒 大將軍錘擊滑道士(2)


  牛二松原有幾分酒意,又被壓了一下,瞅眼道:「扯淡!自己壓得幾死,還問什麼翟二、翟三?」

  滑士遊道:「咦!我便問這一聲,不傷恁,切己鳥事,煩惱怎麼?」

  牛二松道:「不羞,肉麻!惶恐老大年紀,不通世務!本宅求你捉鬼,反被鬼侮弄,若非眾位朋友相救,這條老命差不多嗚呼哀哉!只索卷起經事回去,還記念小翟怎的?這叫做老不知死!」

  滑士遊大惱,負著疼,踭踭咬著牙齒,掙扎起來,罵道:「党媽媽府上一場大經事,要我等驅邪遣怪,區區手段,誰不知道哩!今夜走了爐,畢竟是汝等身體不淨,誤了大事,反嗔我多問,好不達理!」

  巫近槐、李旭南一齊道:「今日本宅一樁正事,我等不能完局,多少沒趣!你兩個老人家絮絮聒聒怎麼?豈不被人笑話?或有小節不圓處,回去爭理,何必在此饒舌?」

  滑士游、牛二松再欲爭論,被眾人勸住。一個廚子笑道:「老法師快請出去,廚房裡傾翻了醋罐子,要去收拾,無暇奉陪。」

  眾人哈哈地大笑起來。翟道士先自溜了,隨後眾道士齊哄出廳外,令道人收卷經擔,無顏含愧而去。荀氏見了這個景象,又惱又笑,留親鄰吃罷晚飯散訖。當夜,花樓上打滾廝嚷,比往常倍加熱鬧。荀氏慌張無計,親自乘轎遍處求籤問卜,詢何鬼魅;又訪問真人法士,終日延請驅遣。奈何那邪神法力浩大,凡驅遣一次,反添上一番煩惱。不及半月之間,前廳後堂都被鬼占了,爭鬥廝殺之聲,喧哄不息。向前只是夜分出來,已後青天白日,長長短短、大大小小之鬼,穿東過西,現形作怪。

  荀氏無奈,只得領了兒女、僕婢搬出牆外棧房裡避之。這都是亙古之所未曾見的。有詩為證:

  道高德重鬼神欽,何事書符與誦經。
  術者漫勞螳臂勇,反教魑魅現真形。

  前說都是敘黨家見鬼根由,按下不題。且說滑道士因瞿琰問及臂傷一事,將黨家神鬼侵擾源流細講一回。瞿琰道:「那黨家或者平素為惡不仁,結下冤孽,以致神鬼作殃,這是無法可解的事了。」

  滑道士道:「黨員外夫妻兩口兒最是純厚,縱使吃藕,也是怕響的,有甚冤孽作祟?不過是天災人禍,偶爾相湊,聚成作耗耳。」

  瞿琰道:「既是那家良善,怎忍坐視不救,縱邪鬼之猖獗?」

  滑道士道:「老朽也只好虔誠發檄,盡法驅逐。不知是甚力量,反受其傷。誰敢再捋虎鬚,前去行法?」

  瞿琰笑道:「老丈等無非是口傳心授道家符咒,隔靴搔癢,未得真傳,怎能彀降神伏鬼?我學生自有玄妙之術,縱使玉皇上帝、各天門內天神天將,見了我自然斂手而退,何慮妖神野魅乎?」

  滑道士聽了,半疑半信的道:「三相公既恁地說時,必有真才實學。明日老朽對党媽媽講知,便來相請,萬一決撒時,道士們又增一話柄了。」

  瞿琰道:「老人家多講。終不然假以行法為名,誆騙錢財不成?」

  滑道士道:「三相公果能如此,小庵亦叨光彩。」

  喚過翟伯服,吩咐往黨家去:「對媽媽說知:有一青年相公,法力甚大,老師大拜懇為宅上驅邪。汝先去報知,令他牽馬來接,我好陪瞿相公同去。」

  翟伯服道:「日前壓得不怕,兀敢再去闖禍?」

  滑道士道:「誰要汝多口!三相公自有玄妙之術,快快去走一番。」

  翟伯服一面走,口裡嘟嘟噥噥的埋怨去了。

  瞿琰道:「救難扶危,自是仁者的念頭,何必令彼來接?」

  滑道士道:「更見三相公好處。老朽臂雖負痛,足頗能行,相陪尊駕一往。」

  瞿琰道:「二哥暫留一候,待弟親去按治,或遣或擒,臨期下手,速則今晚,遲則明早方回。」

  瞿璿道:「三弟自去,我且在此尋睡。」

  滑道士手拄竹杖,同瞿琰出庵,緩步而行。剛走的一半路,翟伯服喘籲地奔轉來,搖手道:「小相公、老師太不必去了,党媽媽一家子哭得振鈴,去也無益。」

  滑道士道:「黨家為何啼哭,可曾問來?」

  翟伯服道:「他家一窩子老小哭的正苦,誰敢去問他?」

  滑道士沉吟不動。瞿琰道:「哭之悲切,事在至急矣,怎不去拯救?老法士慢來,煩翟兄引予先去。」

  翟伯服不敢推託,踅身便走。二人飛步,奔到黨家小屋門首,那屋裡兀自哭聲未住。瞿琰推開門扇,只見党媽媽鬅頭散發,睡於地上,口裡哭叫:「神爺呀,還我兩個女兒來,不然,這一條老命也是死數!」

  裡邊有十餘人,哭的哭,勸的勸,團做一塊。瞿琰分開眾人道:「且扶起這老嫗,講一個詳細,自有區處。」

  眾人看瞿琰青年美麗,衣衫華彩,諒來不是庸常人物,一齊將媽媽扶起,說:「這官人問你老人家備細,且停悲告訴,為你處分。」

  荀氏把兩眼珠淚拭幹了,向瞿琰萬福,瞿琰答禮,勸道:「老嫗且自掙揣,為甚如此悲慟?」

  荀氏即提起花樓見鬼情節。

  瞿琰道:「前話我已知道,但只講今日為甚啼哭?」

  荀氏道:「寒家十餘造屋宇,都被那凶神惡鬼佔據,無一塔兒余屋可以容身。母女們無奈,移出棧房裡棲身,避其騷擾。昨晚正和兒女輩秉燭閒談,猛然一陣風起,把燈燭卷滅。急掌燈時,兩個女兒寂然不知去向。畢竟是那夥妖神攝去了,又不敢入去尋覓,諒來多死少生,因此老身悲切。」

  瞿琰聽了,暗想:「鬼神作祟,造物之戾也。諸耗猶可容之,今踞攝室女而去,必是淫邪魍魎,若不早行誅戮,將來禍不可測。」

  對荀氏道:「且請寬心。凡淫神攝女,准不加害,只今夜拿住凶魔,穩取二令愛還與老嫗。」

  旁邊轉過車雲甫來,把瞿琰自上至下看了一回,張目道:「小相公請回,莫在此飛蛾赴火,自戕其命。」

  瞿琰正欲答言,恰好滑道士走入門來,車雲甫拱一拱手,指著道:「小相公不怕時,只問這老法師討一個信息。」

  滑士遊道:「老施主,你不知,這小相公年雖弱冠,文武皆全,兼通法術,助劉爺征番滅寇,大建功勳,正要去做官哩!他有真才實學的手段,才敢來遣怪除妖,你莫要阻擋!」

  車雲甫道:「我瞧小相公一貌堂堂,必居顯位。但治人極易,治鬼甚難,故勸他莫要惹禍。向日便宜了足下,只壓得似鴨叫;近來初九日,杜真人尊頭著了一石塊,打個窟窿,血也流了幾碗;十二日,戚法士行法不靈,恃著力猛,手舞雙劍,滾將入去,被他捉倒,口耳鼻孔內塞了泥塊,擲出門外來,我等急救時,已是半死;昨晚,關和尚誦經求釋,正在甬道中焚化紙錢,被眾鬼抬到火焰上,扯來拽去,恰似熏臘豬的一般,屁股上燎漿泡脹起來象鼓釘大。你想,好利害也!」

  滑道士聽了,打一個寒噤,簌簌地發起抖來。不知這老子怎得回庵,且看下回分解。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