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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舞大刀秋僑演武 拜花燭耿憲成親(2)


  不一日早到家下,對家主備說秋官人相待之厚,並有回書禮物在此。瞿天民拆書看時,書雲:

  睽違光范,方以音問久疏為恨,忽辱翰貺,眷顧之情彌至,令人三複,銘刻不勝。恭審閣下道體亨通,闔宅日膺福祉,慰甚慰甚!辱蒙見諭小女親事,足感雅愛。耿郎既居門下,英偉可知。射屏之約,敢不敬諾?第不佞中年無嗣,得惠贅臨,無任感戴。大禮之行,遲速惟命。謹此拜複,乞恕不端,幸甚。某拜。

  瞿天民見親事已妥,滿心歡喜,才對濮氏將前情一一說知。

  濮氏道:「感蒙相公大恩,為小兒重續姻親,這是萬分美事。但路途遙遠,子母焉忍輕離?況囊篋罄然,何物送為聘禮?事屬艱難,恐成虛度。」

  瞿天民道:「秋公雖系武夫,秉性剛直,不苟家資巨富。妻室甚賢,中年無子,有這一位過房之女,使令郎贅就姻親,彼此相安,始終有益。小生贊襄,決不有誤。安人若慮母子分離,待成親之後,再圖機會,或接令媳南回,或請安人北去,則依然母子團圓矣。聘禮之費,小生一力取辦,不必掛心。」

  濮氏道:「若得相公如此周全,恩同山嶽,生死不忘!」

  瞿天民即整頓聘禮,一切齊備,擇日起程。

  母子臨期分別,未免牽衣執袂,淚眼相看。有詩為證:

  驪駒唱徹淚潸然,子母須臾各一天。
  行色已隨秋日暮,離魂應逐夢同旋。

  且說耿憲辭別母親,瞿天民僮僕等取路往蔡州城來。水舟岸馬,一路驅馳,不覺已到巫陽城口。瞿天民安頓耿憲在客館暫停,自和家僮等先進城,往秋僑家來。秋僑迎入中堂,行禮畢,敘罷寒溫,瞿天民先將禮帖送了,令家僮搬過金銀、珠翠、緞匹、釵環之類。秋僑謝道:「既蒙雅愛為小女作伐,則寸絲尺帛足以為聘,何勞如此重禮,怎好拜領!」

  瞿天民道:「些須之物,何足為禮。不嫌鄙薄,足仞厚情。」

  秋僑謝罷,將禮物一一收了。瞿天民又道:「令坦與小弟同舟而來,暫留客館。稟過仁兄,方敢進謁。」

  秋僑道:「仁兄何不早言,使郎君在彼望?」

  急令一夥家僮牽馬出迎。

  不移時,家僮報新官人已到。瞿天民引入中堂,拜見岳丈。耿憲道:「小婿無父孤兒,孑然寒士,幸蒙岳丈不鄙,收錄門下,提撕有父,子道何辭!」

  秋僑答禮道:「觀卿才貌兩絕,真吾門之佳婿也。小女絲蘿有托,區區暮景無憂。」

  又請岳母至中堂,禮畢。夫妻二人見了耿憲一表人才,萬分歡喜。當下大排筵席管待,至夜深席散,留入側廳安宿。未免擇日成親,此際鼓樂喧闐,親朋滿座,正是洞房花燭夜,勝如金榜掛名時。閒話不復絮煩。

  且說瞿天民自耿憲合巹之後,即欲告別。被秋僑款留不放,只得勉強住下。這壽姑見丈夫聰明溫雅,暗喜所配得人。

  但耿憲雖在新婚燕爾之中,恒露欷歔顰蹙之狀。壽姑心疑,臨睡時就問其故。耿憲道:「感蒙你爹娘招我為婿,朝歡暮樂,實出娘子之福蔭,終日豈不喜悅?奈有寡母在家,使我遠離,倚門懸望,寧不酸心?故每每思及,不覺揮淚。」

  壽姑笑道:「真癡子,何不早說?迎請婆婆來此同居,做媳婦的也便於侍奉。」

  耿憲道:「承娘子盛情,但不知你爹媽之意允否?」

  壽姑道:「我爹爹極仗義的,此事決然慨諾。」

  耿憲滿心歡喜,當夜解衣就寢。次早,壽姑即對父親說了,秋僑點首留心。

  忽一日,瞿天民又辭別起程。秋僑道:「令徒早晚暗中垂淚,為思寡母之故。小弟意欲彌月之後,耿郎與僕從等隨尊駕同還,迎接親母至寒舍過活,使小婿母子團圓,免彼悽愴,故屈仁兄緩留數日耳!」

  瞿天民大喜道:「感君大德,使嫠婦子母相依,小弟縱再留數月不妨。」

  二人大悅。

  荏苒之間,一月已過。秋僑辦酒餞行,又差二婢、一僕去迎親母。瞿天民、耿憲等作別起行,正是歸心似箭,早行晏住,不覺已到家下,各各相見罷,備道前事。濮氏不勝感激,將空地等項盡托與瞿天民管理;又借些銀兩與兄弟濮魁移回城裡,賃屋開張生理,所有男女分撥與兩家使用。家下事務調停已畢,只帶一奴、一婢共母子四人,拜辭瞿家夫婦,垂淚而別。一路無詞,直到蔡州城中,秋家僕婢先去報知。秋僑率妻女候門迎接,進中堂敘禮已罷,待新親筵席,不必細說。此時耿寡婦母子姑媳一家團聚。正是:

  萬兩黃金未為貴,一家安樂值錢多。

  這壽姑旦夕孝敬婆婆,曲盡婦道。秋僑見耿憲老成有志,舉止端慤,把一應家業財產盡托與女婿掌管,屢屢差人到瞿家探望,四時饋送不絕。數年之間,耿憲做成偌大的家業,潑天的富貴。這話表過不題。

  且說瞿天民躬行孝義,名譽日彰。本州島刺史舉其孝廉,辟為衡州州椽。瞿天民力辭養親,隱居不仕,終日與劉浣飲灑賦詩,盤桓笑飲。這劉浣盡心教其二子。忽一日,本縣大尹轉奉本府牒文,差人傳報,行軍副總管張寶相申詳大司馬轉奏朝廷,奉聖旨:

  辟辰溪處士劉浣為洛州帥府參謀,星夜走馬赴任。

  劉浣聽了這風聲,錯愕不安。原來那行軍副總管張寶相乃是劉浣的妻兄,少負英名,長為龍岡縣騎尉,因剿山賊有功,曆升顯位。當時聞得劉浣遭回祿之變,家道艱難,暗中囑託大司馬詮除本職。劉浣欲辭避不行,渾家攛掇道:「兄妹母女久不會面,我哥哥奉聖旨來請你去做官,又不是要你去挑擔,為何反推三阻四不肯應諾?終不成教書是你終身的結果?瞿官人又非你爹親娘眷,終年鎮日價攪擾他,虧你面長過意得去。男子漢頂天立地,自當成器,豈可依人度日?這一番錯過了機會,老死林泉,怎得個出頭日子?」

  劉浣見渾家譏諷合理,滿口應承。

  瞿天民聞此消息,力勸劉浣當行。劉浣次日拜謁縣官,取討長路支應。知縣申詳本府及上司准給印信勘合,水陸二路,皆有夫馬供給。劉浣打點起行,各官皆送贐禮,瞿天民餞別。當日正要動身,只見瞿瑴、瞿璿和劉仁軌哭做一處,不忍分別。瞿天民、劉浣一齊勸諭,三子越加啼哭,擁抱不放。劉浣強抱兒子上馬,又被他滾下馬來。劉浣夫婦無可奈何,只得將仁軌交與瞿天民撫養,日後差人接取,就地拜了數拜,夫妻作別,上馬而去。有詩為證:

  風逐錦帆新,淒涼別恨增。
  臨行重眷戀,三子淚成冰。

  且說瞿天民送劉浣家小別後,將仁軌留于自己房內安宿,隨即延師,複教三子讀書,數年無話。閒事不敘,單說這瞿瑴年已二九,天資聰敏,惟是性耽遊玩,倦於肄業。當日時逢春景,天色晴明,百花舒放,三弟兄同至新息侯廟燒香,遍處踏青觀景。正賞玩之間,忽見一群年少婦人談笑而來。不知是誰家宅眷,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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