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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窺珠玉諸凶謀害 觀梅雪二友和詩(3)


  二人攜手,同出水口店家,討了一隻大船,湊集客商載滿,次早長行。秋僑道:「行囊俱已紮迭停妥。小弟本當在此奉陪,奈明早五鼓開舟,難以久候,況此船人載俱滿,放心前去,不須疑惑。」

  瞿天民不忍分手,留連半晌,看看日色西沉,二人只得揮淚而別。有詩為證:

  歧路相逢半面交,情深何異漆投膠。
  陽關三迭銷魂處,執手逡巡上壩橋。

  不說秋僑回城。且說瞿天民下船之後,湊著一天順風,不數日已到辰州地界。主僕上岸,監轄行囊,回家拜見母親,骨肉相逢,這歡喜自不必說。晚上將那金銀珠玉一包包打開,與母親、渾家看了,一齊驚愕道:「此物從何而來?」

  瞿天民把初時路遇秋某,及到平山村店殺了賊人一家男女,將緞匹棄下,換了兩車子金寶;又逢船家謀害,與秋某勸諭之言,從頭至尾細說一遍。母親、妻子合掌謝天道:「路逢好侶,賴以生旋。又獲無限財寶,天地祖宗之幸也。」

  合家歡喜,一連數日,整辦筵席,接親友聚間闊之情,又送銀兩緞匹、奇異珍珠,酬謝劉浣、耿寡婦二家昔年周濟之恩。買了近村肥田三百畝、茶竹花果園五七十畝、魚蕩一二十處、桑田百餘畝,征取花息用度。

  住宅前後買添房屋地段,創造一所花園,種植花卉樹木,小池養魚,靜室讀書,不時延請劉浣等舊日相知閒談小酌,適趣陶情。

  不覺又早是深冬時候,十二月初旬,連日嚴寒陰凍,忽然彤雲密佈,勁風威冽,飄飄降下一場大雪。劉浣在家無興,騎了一匹驢兒,拿著一頂雨傘,跟隨一個蒼頭徑出城,到瞿天民花園裡來。二人見畢,就於書房中坐地,圍爐飲酒。

  忽聞得一陣香來清幽撲鼻。劉浣道:「這一種清香,平欺蘭麝,妙不可言。」

  瞿天民笑道:「此綠萼梅也。」

  令蒼頭推開了兩扇柳條窗,二人倚窗而看。原來窗外一帶竹屏,屏外有數十竿修竹,幾樹梅花。這香氣從窗外隨風而入,二人看了梅雪爭春,十分可愛。劉浣道:「玩此佳景,可無一言以寄興乎?」

  瞿天民道:「甚妙,敬聞佳作,不佞願尾後塵。」

  劉浣援筆立就,題《雪梅》一首。詩雲:

  造化推排力自強,非關著意占年芳。
  繁香亂雪虛埋沒,傾國人知有此香。

  瞿天民反復吟誦,正稱羨之間,忽抬頭見西北上遠遠一帶火光沖天而起,失驚道:「這火來得利害,一帶相連有數十丈之遠,好怕人也!」

  劉浣看了跌腳道:「不好了,這火正在城內西北上,與我家下不遠,若有疏虞,如何解救?」

  急辭了瞿天民,出門跨上驢兒,揮鞭縱轡飛也似去了。那蒼頭也不顧命的跑去。瞿天民詩興索然,令家僮收拾杯盤,就於書房內宿了一夜。睡不寧貼,雞鳴時就喚瞿助進城探望。直至午牌時分,瞿助喘吁吁回來報說:「城裡童姑巷口昨日午後火起,直燒至延寧寺旁,今早辰時才得火息,四圍遠近共燒毀千餘間房屋,打壞折損者不計其數。」

  瞿天民喝道:「這蠢才,緊要的話不講,且講那海蓋的事!劉相公與耿大叔、濮太公家下無事麼?」

  瞿助伸手道:「多分是一片光了。」

  瞿天民罵道:「這狗才,怎的是一片光?」

  瞿助道:「連接數裡地面燒得盡絕,不是一片光,難道是一片毛?」

  瞿天民聽了,不勝焦躁,急離家飛奔入城來。只見煙塵飛繞,焦氣難聞,連片的層樓迭屋,燒做五七裡瓦礫之場,但聽得兒啼女哭,喧嚷之聲不絕。先從耿家空地上來,遠遠見耿寡婦母子蓬頭垢面,立於土牆下,監管著一夥人掘泥掀瓦,尋取物件。耿憲一見了先生,放聲啼哭。不知瞿天民怎生寬慰,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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