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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長山拍掌笑道:「你不要起急,我說的都是玩兒話。其實你的心裡,我都知道。說一句簡截話,我若不知道你,不憐憫這件事,我在天津地方,就把你送官了。」

  說著,把自己報告拿出來,笑嘻嘻道:「實在對你說,方才我出去,本來沒事。算著我出去,你必悶得慌,故意把皮包忘下,叫你解悶。說一句放心的,如今法部裡決不深究了。你與阿氏情形,人人都知道,人人都知道可憐。錯非那樣還不能如此定案哩。這事你還不放心嗎?」

  玉吉道:「不是我不放心。倒底你姓甚名誰?如今我還知道不清呢。我輩既稱知己,何不以真實姓名示我,叫我打悶葫蘆呢?」

  長山笑道:「這事沒什麼。」

  說著,把名片取出,遞與玉吉,玉吉接過一看,就是方才那張瑞珊三字。玉吉道:「你既姓張。自今以後,我就不稱你王兄了。」

  說罷,站起身來,深作一揖道:「活我之恩,生生世世的,不能忘報。大哥不棄,情願永結為異姓兄弟。倘有行事乖謬地方,願受大哥的責罰。」

  說畢,就要下拜。瑞珊忙的攙扶,連說不敢。又聽他說話的聲音,很為淒慘,隨又安慰一番,勸他吃了點東西,然後睡下。

  次日清晨,忽有店夥計進來,回說有人來找,請進一看,此人是僕役打扮,見了張、聶二人,請了個安,獻上一個請貼,一個知單來。瑞珊打開一看,卻是項慧甫、何礪寰二人請客,同坐有左翼幾位偵探,定于次日西刻,假座元興堂便章候駕。瑞珊看了一遍,先向店夥計要了筆硯,隨在知單上,寫了知字,笑問來人道:「我在這裡住著,昨日才來的,怎麼何大老爺、項三老爺卻知道這麼清?」

  來人陪笑道:「上頭遣派我來,我也不甚知道。」

  瑞珊點了點頭,暗想慧甫等手眼這樣靈敏,誠可欽佩,逐取名片一紙,交付來人,允許明日必去。來人答應著去了。這裡瑞珊心裡本想為春阿氏一案,自己很為露臉,雖費了一年工夫,然能把極難解決的疑案,訪明白了,自然是揚眉吐氣,興興頭頭。惟想著何礪寰等,雖為偵探,畢竟于偵探學上尚欠研究,果真是獨具隻眼,豈有本京本地出了這宗疑案,不去下手的道理。倒底是程度低微,合該我姓張的享名,出人頭地。想到此處,心裡愈發的高興起來。

  到了次日下午,慌忙著換了衣服,留著玉吉看家,自己雇了人力車,直向元興堂一路而來。是時項慧甫、何礪寰、黃增元等皆已來到,望見瑞珊進來,齊起歡迎,各這契闊。又讚美張瑞珊聰明睿智,足與福爾摩斯名姓同傳。說著,早有堂倌過來,回說謝老爺來了。眾人回頭一看,此人有三旬以外,面色微黃,端架著眼鏡,穿一件竹色灰官紗大衫,足下兩隻官緞靴,進門見了眾人,挨次見禮。礪寰道:「二位不認識罷?」

  那人聽了此話,望著瑞珊發愕。慧甫道:「這就是大立人兒家張瑞珊。這是大律學家謝真卿。」

  兩人相顧失笑,彼此請了個安,各道久仰。真卿笑道:「什麼叫立人兒家?慧甫可真會取笑。」

  說的增元等亦都笑了。礪寰道:「作我們這行兒的,若真是呆如木雞,可不同立人兒一樣麼?」

  這一句話,引得瑞珊等越發笑了。大家一面湊趣,彼此讓坐。堂倌把桌面兒換好,安放杯箸。隨著便接二連三,擺上菜來。礪寰提起酒壺,先向瑞珊斟酒,笑嘻嘻的道:「我們一為洗塵,二為叨教。請把調查玉吉種種手續,細細的對我們說明,我們增些學問,長些閱歷。」

  瑞珊不待說完,站起陪笑道:「礪寰哥,你若當著眾人,這樣奚落,我可未免下不去。」

  慧甫道:「礪寰也不是打趣。我們為著此案,很費研究,雖知是玉吉所害,可是連玉吉的蹤影都沒找著。那日我在局子裡,聽說你的報告,很以為奇。昨天車站上,又有報告,說是你老先生,同著個年紀很輕,面色很白的一個書生,一同下了火車,住了棧房了。我想你來京所住,沒有別處,一定是謙安棧,所以才下帖請你。不管這案子定了沒定,所為跟你打聽打聽,畢竟這個玉吉是個何等人物?春阿氏這樣庇護他。」

  增元亦笑道:「你們先喝酒。若我們長篇大套的一說,飯也就不用吃了。」

  說著,斟酒布菜。大家又要了些隨意的菜品,一面喝酒,一面說話兒。瑞珊把天津探訪種種的手續,述說一遍。礪寰道:「別的不說,請問這內中情形,你怎麼調查得這樣的確?我們只知玉吉因為妒奸而起,又聽外人說,阿氏在家裡時候,很不正經,外號叫什麼小洋人兒。如今聽你一說,居然春阿氏是個貞節可風、即殉情又殉夫的奇女子了。」

  瑞珊道:「誰說不是。當時那小洋人的別號,也有原因。因為草廠住戶,有個紈絝子,名叫張鍔的。此人淫佚無度,放蕩已極。家裡三房五妾,猶不足興。一日由阿氏門前經過,看見阿氏很美,曾托賈姓謀婆,前去提親。阿氏之母,知道張鍔的為人,執意不給。賈婆兒是貪了酬謝,無以覆命,一日與玉吉家的梁媽,相過於途,談起兩家的事來。她是賊人心多,想著當初玉吉既與春阿氏同院居住,必是春阿氏素日不正,燈前月下,與玉吉有了毛病。想到此處,正好用這些話,回覆張鍔。所以自春英一死,出了無數謠言。小弟揣情度理,未始不由於此。」

  眾人聽了此話,俱各鼓掌,說瑞珊兄真個神聖,這樣細緻,怎麼調查來著。慧甫道:「這事我又不明白,既然春阿氏、玉吉都是正人,殺機又由何而起呢?」

  瑞珊道:「告訴諸位說,我為這件事,用心很大。中國風俗習慣,男女之間,縛于聖賢遺訓,除去夫婦之外,無論是如何至親,男女亦不許有情愛。平居無事,則隔絕壅遏,不使相知。其實又隔絕不了。比如其家男人,愛慕某家女子,或某家女子,愛慕某家男子,則戚友非之,鄉里以為不恥。春阿氏一案,就壞在此處了。玉吉因阿氏已嫁,心裡的希望,早已消滅。只盼阿氏出嫁,遇個得意的丈夫,誰想她所事非偶,所受種種苦楚,恰與玉吉心裡素日心香盼禱的,成個反面兒。你想玉吉心裡,哪能忍受得住。慢說是玉吉為人,那等樸厚,就是路見不平的人,也是難受嘔。」

  說著,連連籲歎。真卿、礪寰等也都贊息不止。

  黃增元道:「得了。你們真有點貓兒哭耗子。」

  慧甫道:「別亂吵,先請張老兄說點兒要緊的。究竟大理院定案,你老兄以為公不公?」

  瑞珊道:「有什麼不公。這樣疑探,舍去監禁候質之外,有什麼法子呢。總之中國習慣,偵案不過是緝捕盜賊,要作截判佐證,是萬萬興不開的。」

  礪寰點頭稱讚道:「是極是極。我們因為此案,費了很多手續,日夜研究。張兄所調查的張鍔、梁媽、賈婆子等等,我們也調查過。只不如張兄這樣詳細。一來是學識不足,二來也掃了點兒興。上司對於此事,不甚注意,我們也實在沒工夫。不然,無論如何,也可以幫點兒忙啊。」

  真卿嗑著瓜子,笑嘻嘻道:「這們半天,我沒敢說話。咱們空費精神,沒見過玉吉什麼神氣。雖然法部裡不欲深究,我們借瑞翁的光,倒是開開眼界呀。」

  一句話提醒了慧甫,立逼著瑞珊寫信,打發轎車去接。瑞珊以天晚為辭,慧甫哪裡肯聽,不容分說,自己便替著寫了。誰知去了半天,車夫獨自回來。回說謙安棧中,連玉吉的蹤影全都不見。瑞珊等聽罷,這一驚非小,要知如何尋覓,且聽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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