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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玉吉微開二目,不知來者是誰,只得點了點頭,複又合目睡了。長山道:「不要驚動。我輩相見,即是有緣,將來交情,不知到什麼地方呢。」

  說著,便向懷中取了兩塊洋錢,遞與店主人道:「請閣下代為收下,我本欲將此洋錢購些食物,然不知病人口味,閣下必知之最深,即請代為購買。四海之內,皆為兄弟。聶兄這個朋友,我實在願意。」

  說罷,作了個揖,鬧得店主人無言可答,只好接過錢來,替著道謝。長山道:「老兄說哪裡話來。我們都是朋友。應該如此。」

  說著,又托囑店家,細心照料,他還要時常過來,幫著扶侍。又勸著店主人,須把繁文客氣,一律免掉。店主人聽了,千恩萬謝,替著聶玉吉感激不盡。

  這也是玉吉命中,合該有救,從此王長山逢寒遇暖的常來問訊,每日與店主人煎湯熬藥,不上三月工夫,玉吉的病體,已經大愈。看見報紙所載,普雲與範氏二人現皆被拘,每日在大理院中,嚴刑拷問,大概阿氏一案,已有轉機。玉吉得了此信,更覺放心。由不得喜形於色,振起精神來笑道:「天下的事,無奇不有。哪裡有真是真非呀!」

  說罷,哈哈大笑。不想這一句話說的很冒失,長山與店主人為知何故,隨問道:「你說的話,很難明白。若沒有真是真非,還成得世界?」

  玉吉搖首笑道:「二位不知。我是心有此感,出之於口,不知不覺的,犯了兩句牢騷話,二位倒不必介意。」

  長山道:「誰介意來著,我想你為人誠懇,聽見不平事,必要動怒。大概你看那報紙有感於懷,莫非那阿氏家裡,同你認識嗎?」

  玉吉聽了此話,驀的一驚,遲了半晌道:「認識卻認識。可憐她那為人,又溫順,又安憫。遇著那樣婆家,焉得不欲行短見哪!」

  說著,自己不覺眼淚含在眼中,滴溜亂轉。長山笑道:「這也奇了。你真好替人擔憂!咱們既不占親,又不帶故,屈在不屈在,礙著誰筋疼呢?咱們以正事要緊。一二日內,我打算進京訪友,前天有敝友來信,囑我薦個師爺,他家有一兒一女,年紀都不甚大,我想你很是相當,何妨你暫為俯就,等著時來運轉,再謀好事。雖然他束修無幾,畢竟也強如沒事。且待我料理料理,咱們一同進京,不知你意下如何?」

  玉吉搖手道:「不行不行。我今年不過二十歲,這麼早便為人師,這就是第一個不行。再者北城裡污穢不堪,我既離了京城,縱終身不再進京,亦不為憾。王兄美意,我實在辜負了。」

  說罷,隱幾而臥,大息不止。長山道:「不能由你,我與店主人硬捏鵝脖,你樂意去,也得隨我去。不樂意去,亦不能由你。」

  說著,又向店主人道,「主人翁,這事你作得主否?」

  店主人嘻嘻而笑,知道聶玉吉性情高傲,有些特別。又知王長山確是好意,隨笑道:「他不肯去,都有我呢。你儘管料理一切,收拾行裝,臨行之日,我可以強他上車。」

  說的長山、玉吉全部笑了。長山問道:「一言即出,駟不及舌。」

  店主道:「快馬一鞭,只要我說了,一定辦得好。不但叫他去,我還要進京呢。」

  長山道:「怎麼店主人也要進京嗎?好極好極,只是這個買賣,主人交給誰呢?」

  店主人道:「提起來話兒長。這個買賣,我是新近倒的。昨天京裡來信,有朋友叫我回去。二位進京時住在那個後裡,留個地名兒。等我把經手事情辦完,我隨後就找了去。」

  長山與玉吉二人連說很好很好,當下把日期訂妥,長山去料理一切。定於後日清早,同著玉吉起身,往虎坊橋謙安棧。

  到了是日,別過店主人,敘了回到京復會的話。玉吉灑淚道:「人生聚散,原屬常事。惟此生離,即如死別。」

  說罷,淚如下雨。長山道:「這是何苦。等不到三五日,必能見面,圖什麼這樣傷心呢?」

  玉吉道:「王兄不知,日前我在病中交與店家的書信,確是實事。此番到了北京,必罹奇禍。二公要憐我愛我,知道我的苦衷,千萬把我的肺腑,述告報館。及至橫死,我也可瞑目了。」

  說著,臉如白紙,渾身亂顫。長山害怕道:「這還了得。你既這樣為難,就不必進京了,何苦往虎口裡去呢。」

  店家亦勸道:「不去也好,樂得不躲靜求安,逍遙法外呢。」

  玉吉道:「話不是這樣說,我作的事,從未向二公提過。一來恐二公錯疑了我的身分,二來也難為外人言。」

  剛說到此處,長山插口道:「不用你說,我早已猜到了。」

  玉吉驚問道:「你猜到什麼事?倒要請教。」

  長山道:「此事也不必細說。你肯於進京,咱們趕快走。不願進京,即請留步。眼看著天己過午,火車都要開了。容日有了工夫,我們再細講吧。」

  說著,便欲起身。玉吉是極溫柔極隨和的一路人,聽了這樣話,不忍改變宗旨,只得隨了長山,別了店東,一同出了店門,直奔車站。

  書要簡斷。是時正三月天氣,不寒不暖,一路上花明柳媚,看不盡豔陽煙景。只聽汽笛嗚嗚亂吼,轉眼之間,車已行過了楊村。玉吉道:「王兄說話,有些可疑。臨行之時,你說我的事情,全都知道。究竟你知道什麼事?請你說給我聽聽。」

  長山道:「說也不難。只是在火車上,不是講話之所。等到棧房裡,我再細說你聽。我不止只知一件,連你的家鄉住處,都可以猜個大概。」

  玉吉搖首道:「這話我卻不信,除非你是神仙,能夠算的出來。」

  剛說到此,旁坐兩個閒談的道:「大哥長在京裡住著,沒聽說京城的事嗎?」

  那人道:「京城什麼事情,我也沒聽見說。」

  那人道:「昕說京城裡封了兩個報館,把辦報的杭辛齋、彭翼仲全都給發配,這話是真呀是假?這麼樣一來,恐怕春阿氏一案,又要翻案了。」

  那人無心說話,玉吉是關係最近的人,正與長山閒談,冒然聽了此話,嚇得一個寒戰,登時毛骨悚然,把要說未說的話,也都咽住了。又聽那一人答道:「誰說不是呢。自從彭先生走後,白話報紙上也沒人敢說話啦。昨天在別的報上,看了一段新聞,說現在阿春氏已經定案,報上有大理院原奏的摺子。前天我留下一篇。現在這裡。」

  說著,取出來遞與那人。兩人一面看著,一面讚歎。長山向玉吉道:「天下事無奇不有。古今謀殺案子,不止數千百件。哪一件都有原因,決不像這麼新奇。你也常看報紙,對於此案真像,你有什麼見解?說我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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