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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達書庫 > 古典小說 > 春阿氏 | 上頁 下頁
四八


  德氏聽了這些傷心的話,因此背前面後,常恐三蝶兒所說的是反話,不免又添些憂慮,暗自傷起心來,而察看女兒舉止,並無不是的地方。每日黎明疾起,灑掃庭院,禮佛燒香,亦極誠篤。常時她口口聲聲,祝延母壽,盼著哥哥兄弟,立業興家,仿佛花花世界上,無可繫念,日長無事,或在窗前刺繡,或得院裡澆花,無慮無愁,無憂無喜,梳裝衣服,只愛個清潔雅淡,不著鉛華。德氏是時常叨念,說是女兒家不著紅綠不成規矩,強逼女兒薄粉塗脂。其實那三蝶兒容貌,本是冰雪為神玉為骨,芙蓉如畫柳如眉的美女,一被那脂污粉膩,反把麗人本色,倒襯得醜了許多。

  這日常祿回家,把路上遇見普津,如何與三蝶兒提親的話,暗自稟告母親。德氏歎了口氣,想著文光家裡,是個掌事伯什戶。因親致親,今有普津作媒,料無差錯,隨同常祿道:「這事也不是忙的,等著因話提話,我同你妹妹商量商量,打聽她那宗性情,若這麼早說人家兒,恐怕好犯惱撞。」

  常祿道:「我妹妹很明白,應該也不致惱撞。難道女兒人家,在家一輩子不成?她說她的,什麼事情,須要母親作主,方合道理。」

  德氏道:「主意我可不作,合式不合式,將來她瞞怨我,你妹妹心裡,我已經看破了,只是我不能由她,不能夠任她的性兒,這話你明白不明白?」

  常祿唯唯答應。看著母親詞色,頗有不耐煩的地方,因笑道:「這也奇了,我妹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自幼兒安閒淑靜,哪能有什麼心事,這實是奶奶的氣話,我也不敢說了。奶奶阿媽,生我三個人,就這麼一個妹妹,她若有何心事,不妨投她的意,也是應該的。」

  說著,語音漸低,悽愴不止。德氏亦咳聲歎氣,拿過煙袋來吸煙,扭過頭去,不言語了。常祿道:「據普大哥說,文家這個小人兒,近來出息很是不錯。家產我們不圖,只要門當戶對,兩人站在一處,體貌相合,我們就可以作得。」

  說著,三蝶兒走來。望著母親、哥哥在此,臨揪簾時,聽見作得二字,往下不言語了。三蝶兒遲了一會,審視常祿語氣,一見自己進來,縮口不言,料定是背我的事情,在此閒談呢,當時懊悔已極,不該掀簾而入,不顧自己身分,越想越悔,連羞帶臊的低下頭去。偷看母親顏色,著實淒慘。料定昨晚所說,今日必發洩了。隨向八仙棹上,斟了半盞涼茶,借此為由,轉身走了出來,看了回地上草花,揣度母親、哥哥近來的意向,正在悶悶的不得頭腦,站在西牆角下,只聽西院鄰家,三弦彈起,婉轉歌喉,嬌聲細氣的。有人唱曲曲文,好壞雖未留心細聽,偶然有兩句,唱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吹到三蝶兒耳內,一字不落。原來是:

  夜深香靄散空庭,簾幕東風靜。拜罷也斜將曲欄憑,長籲了兩三聲。剔團圞明月如懸鏡。又不是輕雲薄霧,都則是香煙人氣,兩般兒氤氳得不分明。

  三蝶兒聽了,倒也十分感慨纏綿,便止步側耳一聽,又唱道是:「月色溶溶夜,花陰寂寂春。如何臨皓魄,不見月中人。」

  聽了這四句,不覺點頭自歎。心裡暗想:原來詞曲上,也有這樣無望的事。可惜世界上人,只知唱曲,未能領略編曲的深意。想畢,又後悔不止,不該胡思亂想,耽誤了聽曲子。正在後悔,又聽得唱道:「狠毒娘,老誠種」六字,再聽時恰唱到:「對別人巧語花言,背地裡愁眉淚眼」,三蝶兒聽了這兩句,不覺心動神搖。又聽道:「從今後我相會少,你見面難,月暗西廂,便如鳳去秦樓,雲斂巫山,早尋個酒闌人散」等句,不由得如醉如癡,站立不住了。一蹲身,坐在一塊砧石上。細研究早尋個酒闌人散的滋味,忽又想起當日事來。記得玉吉仿本,寫過:「此生莫種相思草,來世當為姊妹花」兩句,大約他的意思,亦是早學個酒闌人散的思想。又想詞句上種種與自己合的地方甚多,當時千頭萬緒,聚在一處。仔細忖度,不覺心痛神馳,眼中落淚。正在沒個開交,忽覺身背後有人擊她一下。三蝶兒猛吃一驚,不知拍者是誰,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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