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古典小說 > 春阿氏 | 上頁 下頁 |
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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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氏緩了口氣,望見春英的屍身,複又失聲哭了。引得文光。德氏調並瑞氏、托氏等,亦皆墜淚。托氏亦揮淚勸道:「你先起來。事到而今,什麼話也不用說了。這都是我的不好。」 說罷,又嚎陶哭個不住。德氏一面擦淚,死活把阿氏拽起,母女拉著手,淚眼模糊的,望著死屍發怔。仵作挽了衣袖,驗了春英的上身,複又解去中衣,驗了下部。隨將竹筷放下,走案公報前請安報道:「頭頂上木棍傷一處,咽喉偏右,金刃一處,橫長二寸有餘,食管氣管斷破,當時致命,」蔡公點了一點頭,隨即填了屍格,欲令屍親等畫押。話未說完,只見死屍之旁,阿氏忽的僕倒,撫著春英屍首,嚎陶痛哭,聲音細弱,那一派慘切的神情,真叫人聞之落淚,一時又錯了過去。德氏擦著眼淚,望著公案跪倒,哭著道:「我女兒頭上肋上,還有重傷呢。」 福壽喝道:「你先起來,把你女兒勸一勸,有傷自是有傷,沒福自是沒福。」 話猶未了,忽有帶刀的巡警,並著槍隊官並等數人,慌慌張張跑來,走至福壽跟前,悄聲回道:「外面有幾個人,要進來看熱鬧。」 說著,取出幾個名片,遞與福壽道:「這是他們的名片,是准他們進來,是不准他們進來?敬候誇蘭達吩啦。」 福壽接過一看,雖然名片上沒有官銜,而姓名甚熟,一時又想不起誰來。隨即案告烏公,烏公看了名片,點了點頭,因告福壽道:「這幾位是探訪局的,請他們進來看看,倒可以幫幫忙。」 福壽連連稱是,吩咐隊官等,優禮招待,准向各房中,查看一切,不肖細說。此時阿氏已經昏過三次。仵作等驗了活傷,報說:「阿氏的頭上,右脅,均有擊傷一處。」 德氏哭喊著道:「大人們明鑒。若說我的女兒謀害親夫,她頭上,右脅打傷是哪兒來的?」 蔡公見此光景,低聲向烏公道:「看阿氏這宗神色,實不像動凶的人,不知那件兇器,究竟由哪屋裡翻出來的?」 福壽聽了,忙將兇器呈過。蔡公一看,是一把常用的切菜刀。刀刃上缺了一塊,似是砍人時折去似的。上面有血跡甚多,並有粉紅色洋縐繡花的絹帕,裸著刀把兒。蔡公道:「這條手帕,是他們誰的物件?」 福壽忙的回頭,把文光喚來,喝著道:「這條手巾,是誰的東西?」 文光答了聲是,又回道:「這是誰的手巾?領催也不甚知道。」 因回首欲喚范氏,蔡公冷笑道:「你家裡的東西,你都認不得,你那平素的家法,也就可想而知了。」 說罷,望著文光冷笑了兩聲,又見範氏過來,整著臉色道:「那手巾是我們兒媳婦的,尋常她也不使,出門時才拿出來的。」 鶴公道:「知道了,這兒沒問你,你不用亂答言。」 又喚福壽道:「把阿氏叫來,讓她認一認。」 阿氏低著頭,哭的兩隻杏眼腫似紅桃一般。烏公又叫過文光來問道:「你兒媳婦投缸,你救出她來之後,給她換衣服沒有?」 文光道:「沒有。」 複又問阿氏道:「菜刀上這條手巾,是你的不是?」 阿氏擦了淚眼,看了看手巾、菜刀,又嗚嗚的哭了。烏公連問數遍,才哽哽咽咽的答道:「這條手巾……」 說至此處,又哽咽了好半日,才細聲細氣道:「是我的。」 烏公恐怕情屈,又問道:「是你的嗎?若不是你的,可也要實說。」 阿氏低著頭,流淚不語。範氏接聲道:「是你的你就得認起來。既把男人害死,此時就不用後悔啦。好漢作事好漢當,又何用搗鬼呢。」 說的阿氏眼淚簌簌的掉下來,淒淒慘慘的答道:「手巾是我的,大人也不用問了。」 蔡公見此光景,心已明白八九,忙命文光、德氏等,在屍格上畫押。隨與烏公道:「屍身已經檢驗,叫他們先行裝殮,兄弟要告辭了。」 烏公連連答應,回欲將可疑之點,向蔡碩甫研究一回,隨令協尉福壽等,先將人犯帶回,聽候審訊。遂約著蔡公、鶴公、普公,並本地面的警官,同往東、西廂房,及上房廚房等處查看一回。蔡公把可疑之點,細與烏公說明。又說刀上血跡,大小與傷口不符。阿氏的頭上脅上,俱是木棍的擊傷。恪翁有保障人民的責任,務要多為注意。烏公、鶴公等連連稱是,普公亦緊皺雙眉,想著納悶。探兵鈺福等五人,已在院子裡查看許久。候至檢察官告辭先行,三位翼尉也相繼回翼,這才隨著眾人,慢慢的走出。連升道:「嘿,老台,咱們的眼力如何?你佩服不佩服?也不是吹下子,牛下子,要專信你的話,全擰了杓子啦。」 潤喜亦贊道:「二哥,真有你的。小鈺子的話,到底是小兩歲,不怨你薄他。俗語說的好:縮子老米,他差著做哪。」 鈺福急辯道:「嘿,潤子,你不用損我。要說二哥的話,淨瞧了外面皮兒啦。深兒福頭的話,還不定怎麼一葫蘆醋呢?要聽他們親戚說,這事兒更懸虛啦。阿氏這娘兒們,自從十五歲,她就不安頓,外號兒叫小洋人兒.簡斷截說,過門的時候,就是個爛桃啦。」 一面走著,又笑道:「嘿,剛才驗屍的時候,你們瞧見了沒有?動凶的是誰,探訪局的人,眼力倒不錯,他姓什麼?叫什麼?我方才也問了,他是跺子蹄兒的朋友。你要是信我的話,咱們跟著就摸摸,不然叫探訪局挑下去,或者那兇手躲了,你們可別後悔。」 連升冷笑道:「嘿,老台,你不用麻我。這個案子,要不是蓋九城的話,我跟你賭腦袋。」 二人一面說話,同著潤喜等二人,別了那茶友富某,四人說說笑笑,到了北新橋天泰茶館。四人落了座位,要了菜飯。鈺福為阿氏的聲名,少不得辯論一番。又與連升等賭了回東兒。德樹堂道:「老台你不用嘴強,反正這件事,也不能完呢,等到水落石出,倒瞧瞧誰的眼力好?你這眼神的外號兒,我是木頭眼鏡兒,有點兒瞧不透你。」 說罷,哈哈大笑。氣得神眼鈺福,一手指著鼻樑兒,瞪著眼睛道:「嘿,你不用天牌壓地牌,咱們調查的話,也是有據有對,誰與春阿氏也沒有挾嫌,也不犯偏向範氏。左右的話,殺人償命,欠債的還錢。咱們是同事訪案,犯的什麼心呢?」 說罷,把筷子一摔,扭過頭去,呼呼的生氣。德樹堂冷笑道:「有得兩盅酒兒入肚,你跟我來上啦。」 因指著鼻樑道:「嘿,姓鈺的,誰要二楞的話,對不起那股香。」 鈺福亦站起來道:「那是呀!那是呀!」 又拍著胸脯兒道:「嘿,花鼻樑兒,你說怎麼著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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