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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達書庫 > 古典小說 > 春阿氏 | 上頁 下頁
一六


  鈺福道:「嘿,二哥,你老是不容說話,竟調查範氏,也是不能行的。別管怎麼說,這是春阿氏謀害親夫哇,」連升又笑道:「嘿,小任子,不是二哥拍你,攢餡兒包子,你有點兒晚出世,東城的男女混混兒,瞞不下哥哥我。這個文範氏,也是個女混混兒。剛才一照面兒,我就亮她。嘿,老台,走著,走著,到公泰的話,我再細細的告訴你。」

  四人一面說笑,到了鼓樓東公泰茶社。四人揀了座位,走堂的提壺泡茶,各桌的茶座兒,有與這四人相熟的,全都招呼讓茶。有問鈺福的道:「老台你那紅兒呢?怎麼沒提了來?」

  鈺福道:「咳,還提哪,昨兒我回去,洗籠子來著,稍一疏忽,貓就過來。您猜怎麼著?啊呀,忽一下子,就他媽給撲啦。我當時一有氣,把食罐兒、小罐兒,也給摔啦。可惜我那對罐兒,聽我們老頭兒說,那對瓷罐兒,跟那副核桃,都是一年買的。兩樣兒東西,光景是五兩多哪。」

  那人亦贊道:「嘿,可惜,這是怎麼說哪。聽說塔爺那個黑兒,昨兒個也糙踐啦。」

  連升接聲道:「富爺您別提啦。小鈺子的話,養活不了玩藝兒,打頭他工夫不勤,沒工夫兒溜,那就算結啦完啦。您瞧他那個打扮。」

  說著提起鈺福的辮發,笑哈哈的道:「三把松的辮子,拖地長的辮穩兒,怎麼熱天,他帶著三條白領子。你瞧哇,啊,嘿,簡直是一個嗎?」

  鈺福道:「得咧,你不用揀好的說,講外面的話,你也不用逞英雄。早晚咱們那位,也得像小菊兒胡同一樣,給你照方兒抓。」

  那人亦問道:「嘿,你們幾位,知道不知道,我們這小菊兒胡同,出了新鮮事啦。」

  連升忙問道:「什麼事?我不知道。小鈺子一說,倒鬧我一怔。您說我聽聽。」

  那人道:「就是那伯什戶文家,他們是鑲黃滿的,那一個牛祿,我可不知道。這位文爺家裡,很是可以的,有位小奶奶兒,外號叫什麼蓋九城。家裡的話,橫也是亂七八糟。昨兒家裡,他新娶的兒媳婦,把他兒子給害啦。方才有一位喝茶的,在小經廠住家。據他說,不是他媳婦害的,光景她這位小婆婆兒,不是好東西。」

  連升道:「不錯不錯,這事真新鮮。這文家都有什麼人?你知道不知道?」

  那人說:「他家的人口大概我倒知道。文爺有個母親,文爺是兩位夫人,兩兒兩女。新近三月裡,給大兒子辦的事。這死鬼的小舅子,名叫常斌。跟我們那孩子都在左翼第二,一個學堂裡念書。今時在學堂裡告假,說是他姐姐被人給陷害啦,我這麼碰岔兒一想,你猜怎麼著?真許是蓋九城給害的。咱們是那兒說那兒了,加今這洋報的訪員,可來得厲害。」

  連升點了點頭,悄同那人耳邊,唧咕了半日。那人也點頭答應,說是了是了,咱們明兒早問,還在這兒見。我也到屍場瞧瞧,衝衝我的喪運氣。連升等會了茶資,又向面熟的茶座兒挨次告辭。

  至次日清早,四人會在一處,仍往公泰軒一路而來。鈺福於當日晚間,就把阿氏的底細調查了一個大略。因風言風語,俱說阿氏在家時,有種種不正的行為。連升道:「鈺子,你不用說啦。這個小媳婦,難道你沒看見嗎?又規矩,又穩重,不但是身上沒血,連她的頭部左脅,還有挺重的傷呢!這是哪兒話呢?」

  四人一面說著,來到公泰茶社。早見昨日那人,已經來到。五人坐在一處,一面品茶,一面說話。候至十點前後,估量著驗屍官員已經來到,五人會了茶資,同往小菊兒胡同,看這驗屍的熱鬧。早見有槍隊巡警,紮住屍場,由本地官廳,預備下朱筆公案。甲喇達德勒額,帶著門甲步兵,亦在屍場伺候。不一會,協尉福壽,也帶官兵到來,說今日驗屍官,是法部一位司員,姓蔡字碩甫,原藉是浙江某縣人。尚書戴鴻慈,因為蔡碩甫最是慎重,所以委派前來,帶著仵作人等,檢驗春英的屍身。工夫不大,有官兵皂役,在前喝道。本地看街兵,亦接口嚷道:「有冤的報冤,有仇的報仇。」

  又見左翼翼尉烏珍、副翼尉鶴春、委翼尉普泰,帶著僕從官弁乘馬而來。又見有一乘轎車,停駐于南巷口外,正是法部司員蔡君碩甫。見了烏珍等,彼此的見禮,謙謙讓讓的進了屍場。又見有官兵多人,圍護著阿氏、範氏、德氏、瑞氏並文光,托氏等一干人證。官兵哄散閒人。

  鈺福等五人,也隨著眾人跟入。只見烏珍、鶴、普、福壽人等,陪著檢察委員,升了公座。烏珍道:「這案子很離奇,要求碩翁諭令件作等,注意才好。」

  蔡碩甫點頭道:「自然自然。兄弟的責任所在,不敢不細心。我先到動凶屋裡,看一看去。」

  說著,有烏公、鶴公等在後相隨,往春英死事屋內,看了看大概情形,又往廚房裡,查驗一番。官人槍隊,帶著阿氏、範氏等,在院相候。阿氏哭著道:「你們老爺們高抬貴手,我看看我的丈夫,究竟是怎麼死的?哪怕我凌遲償命呢,死也瞑目哇。」

  說尋,放聲大哭。德勒額喝道:「你先別哭。是你害的與不是你害的,我們也管不著。這個工夫,你又想著歎喪啦?哈哈,得啦,你別委曲了。」

  阿氏一面擦淚,聽見官人威喝,嚇得渾身亂顫,連項上的大鎖練,全都花花亂響,引得看熱鬧的閒人,俱為墮淚。烏公、鶴公等見此光景,忙令協尉福壽,暗暗的通告官人,不准威嚇犯人,誰要去瞧就把他們帶去。他們哭喊,也不許官人攔管,好借此窺其動作。官人奉了此諭,誰不想送個人情,隨令各犯人自由行動,把方才的嚴厲面孔,換一副和容悅色神情。手內拉著犯鎖,也顯著鬆懈多了。德氏站在院內,眼望著西廂房裡,嗚嗚的亂哭。瑞氏、文光並托氏、春霖、大正、二正等,亦皆掉淚。惟有範氏一人、圓睜杏眼,直豎娥眉,惡狠狠望著阿氏,嗤嗤冷笑。阿氏站在一旁,已經鼻涕眼淚,哭成淚人兒一般了。忽見官人等,哄散閒人蔡碩甫入了公座,協尉福壽,把法部送來的屍格,呈於案上。又令官人等,親在一旁,好令部中仵作檢驗春英的屍首。所有檢驗用品,盆兒、筷子等類,已由看街兵備齊。

  仵作挽了衣袖,正欲下手,忽的官人等往前一擁。阿氏直著兩眼,和手推著官人,急煎煎的奔了過來,望見春英屍身,啪的一聲,跌倒就地。遲了一刻鐘的工夫,方才緩過氣來,失聲哭了。烏公鶴公等,都直眼望著阿氏,不勝悽楚。仵作官人等,也都愕在一旁,看著阿氏神情,深為慘切。德氏也嗚嗚哭道:「孩子,你不用哭了,是你不是你的,咱們先不用說了。」

  說罷,又嗚嗚的哭個不住。範氏厲聲道:「你們娘兒們,也不用老虎帶數珠兒,充這道假慈悲,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殺人的得償命,欠賬的得還錢。當著堂官大人們,你們不用鬧這一套。到了堂上,有什麼話,再說也不算晚。」

  文光頓足道:「噯喲,這時候,你們鬥什麼口齒嘔。」

  說罷,走向案前,深深請了個安,淒淒切切抹著眼淚道:「大老爺明鑒。小兒春英,死的實在可慘,要求大老爺給我洗冤。」

  蔡碩甫點了點頭。鶴公道:「你先在一邊候著。驗完了屍身,看看是什麼傷,有什麼冤枉事,衙門裡再說未。」

  烏公坐在案旁,亦喚福壽道:「你叫阿氏的母親,把阿氏也勸開。屍場裡不用訴委曲。」

  福壽答應一聲,喚過德氏,死說活說,勸了阿氏半日,誰知此時阿氏,因見了春英屍身受的這樣重傷,死得這般可慘,早已閉過氣去。德氏擦著眼淚,把姑娘、姑奶奶五字,叫不絕聲,好容易鼻翅動顫,慢慢的蘇醒過來。福壽亦勸道:「此時也不用傷心了。有什麼委曲,等到衙門裡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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