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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實丕丕將人作餌已露芳香 活潑潑以聘為辭終無聲臭(2)


  張媒婆道:「又聞得這長孫相公行聘之物,乃是縣中庫裡的,又被縣中追去,可是有的?」

  管小姐道:「也是有的。」

  張媒婆道:「聘物若果追出,則這段姻緣便無憑據了。」

  管小姐道:「婚無憑據,不知還是算有,還是算無?媽媽久貫為媒必然知道。」

  張媒婆道:「這個也論不定。若是兩相情願,去了一聘,又可再行一聘。若是勉強成的,借此開交便也只得罷了。」

  管小姐道:「我的聘物取去,媽媽為何知道,今日又為何問起?」

  張媒婆道:「我也不知道。只因為卜公子的親事,東也不成,西也不成,終日奔走。昨日因一頭親事,到東莊上去面複他,恰恰撞見長孫相公,也在那裡吃酒,說起縣裡追聘物的事情,方才知道。」

  管小姐道:「你知這長孫相公,為甚事在那裡吃酒?」

  張媒婆道:「知是知道,只是不好對小姐說的,說了恐怕明日要成是非。」

  管小姐道:「老爺已進京去了,我閨閣之中,又無人到,有甚是非,媽媽但說不妨。」

  張媒婆道:「別人知道都不妨,只怕長孫相公知道怪我。」

  管小姐道:「你對我說,他如何知道?」

  張媒婆道:「長孫相公因聘物追去,自覺無顏,料想這頭親事有些不穩。又有一位強相公,訪卜公子有一位妹子,今年才十六歲,故此長孫相公央強相公為媒,自同了去求。卜公子因要考他的才學,故留他吃酒。」

  管小姐道:「這親事,卜公子曾許了他麼?」

  張媒婆道:「還不曾許。」

  管小姐道:「既不許,自然就辭他了。」

  張媒婆道:「也不曾辭。」

  管小姐道:「既不許,又不辭,卻是為何?」

  張媒婆道:「有個緣故,我實對你說了罷。卜公子自見了小姐詠雪的詩才,又見四個侍女讚美小姐的容貌,一心恨不得即時將小姐抓了去。只苦那三首詩,一時做不出,轉被長孫相公搶奪去了,足足的氣了許多時,要弄個手腳。又因老爺一個侍郎人家,無可奈何,只得忍苦自咽。今忽見長孫相公求他的妹子,因暗相道『他既來求我的妹子,則管小姐的婚姻一定不妥了。長孫相公若與管小姐婚姻不妥,則我又好去求了』,故托我到小姐這裡來打探個消息,看長孫相公這段婚姻可曾退去,就是退去了,不知小姐的親事,可容卜公子來複求麼?故老媳婦今日特走來見見小姐。」

  管小姐道:「這是兩項事,長孫相公求他的妹子,允與不允,其權在他,為何轉要問起我來?」

  張媒婆道:「有個緣故,卜公子說小姐的婚姻,若尚有一線可求,他就將妹子許與他,就斷了他與小姐之根。若小姐畢竟為那三首詩不肯嫁他,他一個尚書的女兒,怕沒人求,怎肯嫁與一個寒儒,就要決絕回他了,故時時叫老媳婦來打聽。老媳婦怎敢在小姐面前說謊,故實實說了,求小姐一個示下。」

  管小姐道:「原來有這些婉轉,就是當初卜公子來求婚,我家老爺原未嘗拒絕於他。就是三個詩題,也是我一時對天買卦的,原非有意要刁難卜公子。故卜公子出的詠雪三十韻,我俱一一做了還他。我出的三個題目,卜公子就是一時不自做也罷了,為何定要逼長孫相公做。及長孫相公做出,老爺見了,以為合式,故自許與他,又受了他的聘物,倒叫我沒法。前日縣裡追玉支機,我只該交還長孫相公,叫長孫相公交到縣裡,便一件事完了。我不合一時沒主意,竟交家人交到縣裡。如今我沒了聘物,他絕我有詞。他送聘物與我,是為定親,未曾叫我交還縣主。我要絕他,卻還有些不便,且待長孫相公的事完了,我方敢自出主意。況老爺又在京中,我此時只宜靜守,這是我的實話。媽媽千萬不可說與他知。」

  張媒婆聽說,方才答應去了。正是:

  你愛文鱗懸玉餌,我貪錦鯉下金鉤。
  人人都道絲綸巧,得手方知是上流。

  管彤秀見張媒婆來探,知是卜公子的詭計,卻不說破,但將計就計,去捉弄他,且按下不題。

  卻說長孫肖被卜成仁、強之良二人款留在東莊上,直過了兩日才放他回來。因暗暗忖度道:「若說是真真愛我之才,我在他莊上盤桓了兩日,細細看他,卻又一竅不能。哪有一竅不通之人,而能愛才之理。除了愛才,我一個窮儒,他奉承我做甚,且又把妹子嫁我。就是他這妹子生得醜陋,或不是親生,或是庶出,以他尚書門第,也不愁沒人去求,為何定要許我。若說是戲言耍我,卻又正色轉逼我應承。這段情由,實不可解。若果出真誠,則此一段高義,又不在管岳父之下矣。」

  再三躊躇,只沒處料理。欲與人商議,卻又沒個知心朋友。忽然有悟道:「我見彤秀小姐,心靈性慧,處事甚有主意。就是前日玉支機這一案,若非她移接得巧妙,尚不知作何底止。今此一案,莫若請教於她,看她作何見解。」

  算計定了,因將前事,並胸中所疑。細細對學生管雷說了,叫他去請問姐姐。

  管雷具了先生之命,因入內來尋見姐姐。不期彤秀小姐。自聞了張媒婆之言,知是卜成仁的奸詭,正在那裡沉吟,不知長孫肖知此意不知此意。欲要叫兄弟通知他,又因有卜成仁要將妹子嫁他,這些言語在內,說來恐涉妒忌;不通他知,又恐他為人忠厚,墮入他術中。又不知他自家的本心變也不變。正沉吟不定,忽兄弟走來,將先生請教他的言語,細細說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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