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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才自憐才只一言而婚姻定 惡偏黨惡早多謀而機詐生(2)


  就將原收藏的錦幅包裹好了,親自送與管灰道:「多蒙岳父大人美意,家母感激不勝,即欲敬致一絲,以光溫鏡。無奈窮途羞澀,孤寒莫致。萬不得已,謹以家藏玉支機一枚,獻之梭杼之前,聊備七襄之用。又愧荊釵之不如,統望岳父大人包涵而存之為感。」

  管灰看了,見是一塊古玉,十分精良。因歎說道:「金谷荒園,方有遺珠;胭脂廢井,乃流紅水。睹此瓊瑤,足征世宦。」

  因自攜了入去,付與女兒道:「此長孫之聘也。名雖玉支機,實是一個玉鎮紙,正好為你朝夕臨摹之用。」

  彤秀看了半晌,十分喜愛。因說道:「玉支機三字,名甚風雅,到是個絕妙詩題。孩兒欲題一詩以識其事,不知可否?」

  管灰笑道:「題得出自是韻事。但支機二字,枯淡之極,恐難下筆。」

  彤秀道:「不打緊,待孩兒做來,請爹爹看。」

  遂走筆題七言律一首《詠玉支機》:

  光同日月照流黃,織女提攜展七襄。
  錦字欲欹斜□近,回文正對直承當。
  偏偏側聽梭聲急,頂正平看杼影忙。
  莫認銀河舊時石,功成龍袞易瓊章。

  管灰看了,大加稱賞道:「我兒,不是我自贊你,要做此詩,只怕青田縣裡不能再有一人矣。你有如此慧才,若嫁不得一個才子,真是明珠暗投也。」

  隨即取出與長孫肖看。長孫肖看了,連聲讚歎道:「如此枯題,做得如此風雅,真仙才也!物不足重,得此詩而增重矣。」

  自此愈加欽敬。正是:

  慢誇蟬薄與蛾長,畢竟枚分才子香。
  若使一鴉塗不就,傾城傾國也尋常。

  彼此愛才,互相敬重,且按下不題。

  且說管灰過不得月餘,因朝命不久,府縣屢催,知留不住,只得別了兒女與女婿,竟長行進京去了。正是:

  既已為臣子,何能複顧家?
  空教兒女目,目目望京華。

  管灰行後,卜成仁打聽得知,歡喜以為得計。因請強之良來商量道:「既承兄妙計,今已將管老調入朝矣。家中止存得一個幼女,一個弱子,似乎可以蠻做了。但不知還是怎生蠻起,幸長兄教我。」

  強之良道:「管老雖被用入朝,不料如今卻又有一個比管老更加親切的在家,也必須調開才妙。」

  卜成仁聽了,先吃一驚,後又想想笑道:「這是仁兄戲我。管小姐除了父親,再有那個親切?」

  強之良道:「我怎敢戲兄。前日那個做詩的長孫肖,如今現在他家,豈不又更親切。」

  卜成仁道:「他一個西席先生,只好教兒子讀書,怎麼管得女兒的婚姻。雖有如無,怎說親切?」

  強之良道:「兄原來還不知道,那長孫肖如今不是先生,已悄悄偏背兄做了女婿了,豈不比父親更加親切。」

  卜成仁聽了,駭然道:「哪有此事,恐怕不確?」

  強之良道:「怎麼不確,聘已行了。」

  卜成仁道:「我一個天官公子,千推萬阻不肯嫁。為何一個窮不了的教書先生,轉不知不覺就許與他。」

  強之良道:「有個緣故,原來前日要你做的那三首詩,是管小姐暗禱于天,有人做成,便情願嫁他。那日兄不做也罷了,不期兄轉逼長孫肖做了。管小姐只認詩不認人,故轉甘心許嫁於他,竟受了他的聘物。」

  卜成仁聽說是真,氣得暴跳如雷,大罵道:「長孫肖這小畜生,怎敢賣弄有才,奪我之婚,此仇不供戴天矣。我必置之於死,方才出的這口惡氣。且問你,你方才說已行過聘了,他一個窮鬼有甚禮物?」

  強之良道:「他只因那三首詩投其所好,遂愛親做親,哪裡有一毫禮物,只將一塊石頭充作古玉,替他起個美名叫做玉支機,送過去管老就寶一般的受了。又叫女兒做一首玉支機的詩答他。」

  卜成仁道:「這首詩,可知是怎樣的?」

  強之良道:「我恐兄不信,已先央人抄得在此。」隨取出與他看。

  卜成仁看了直氣得手足冰冷,連話都說不出。直呆了半晌,方氣衝衝發狠道:「我卜成仁,若容長孫肖這小畜生在青田縣奪了這頭親事去,我也不要做人了!」

  強之良道:「兄不消氣得,要處他也不難,自有妙法。」

  卜成仁道:「我肚裡恨他不過,也等不得你的妙法。且先叫人蠻做一番,將那畜生捉出來,打他個半死,看他哪裡去告我來!」

  強之良道:「蠻做這題目,雖直截痛快,只好留在後邊收場,如今尚行不得。」

  卜成仁道:「為何行不得?」

  強之良道:「如今這長孫小畜生,不獨是管老的西賓,卻又是他的東床了。你若打了他,他雖沒本事告你,必報知管老。管老自然要動氣;動起氣來,或出揭,或上疏,未免又要波及尊公老大人費心。雖未必便弱於他,只覺驚天動地非智者所為。莫若且耍他一耍,使他沒趣。他沒趣,則管小姐必無顏而追悔,乘其追悔,再使能言人炫惑之,亦一機也。倘有機會可圖,去邪歸正,豈不大妙。如萬萬不妥,必須蠻做,亦必稟知尊公大人,尋一事先把管老差出,然後一邊毒打,一邊強娶,便可一戰而成功矣。既成功之後,縱管老有言,而生米已成熟飯,料不至於斷離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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